登顶热销榜的《沙石镇时光》，和爱讲故事的“老邓”
Pathos在希腊语中，代表令人感伤的特质、感染力，以及令人产生悲悯共鸣的力量，在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观点中，它是一场成功演讲的必备要素之一。
千禧年初，一位年轻人和朋友一起，在北京成立了一家小型手游团队，经手几个成绩不算好的项目后，他黯然离开，但正如很多追梦的游戏人一样，“做一款自己喜欢的游戏”的梦一直在他内心盘踞。
2014年，他回到了故乡重庆，再次加入了一家游戏工作室，并推出了一款名为《星球探险家》的游戏。在国内外玩家对这款游戏的好评声中，这次，他尝到了成功的滋味。或许当时的他没有想到，5年后，自己加入的这家年轻工作室，能做出一颗足以镶嵌在国产游戏里程碑上的宝石——《波西亚时光》
这家工作室，叫帕斯亚科技，而这位年轻人，正是如今帕斯亚科技的副总：邓永进。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波西亚时光》都是一款非常成功的游戏。Steam接近三万条评价、92%的好评率，超过240万的销量，玩家社区热烈的讨论度等成绩，都在佐证着它在国产游戏中的地位。而今天，帕斯亚科技带着新作《沙石镇时光》的抢先测试版，再次亮相于玩家面前。
游戏在发售后迅速登顶Steam热销榜
很遗憾，反复的疫情，让我无法前往重庆与老邓当面攀谈，但隔着屏幕和线上通话独有的电波声，我同样能感受到他流露出的信念，那份执着于坚守的初心和对游戏的热爱。
邓永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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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抱着玩一款“模拟经营游戏”的心态打开“时光系列”，或多或少都会感觉有些“怪”。因为与其说它是模拟经营游戏，不如说更像是在RPG中加入了模拟经营元素。
在老邓看来，这份“怪”，正是源于他们有一颗“想讲故事”的心，它串联起了“时光系列”，为玩家提供了一个舒适的避风港，在疫情封闭人们日常生活的当下，这更显得尤为珍贵。
“在很多模拟经营游戏中，玩家玩久了会有孤独感，你只有一个人，面对的都是冰冷的NPC，所以我们在开发时，希望玩家能在游戏世界里感受到温度，能够不那么孤单。”“模拟经营游戏天生就有一种避世的属性，而当加入了更多精心打磨的故事后，玩家又能从中获得更丰富的感受。”
可以预见的是，本作未来将加入的联机模式，能通过真人交互简单粗暴地抵消一部分孤独感，但老邓想做的明显不止于此，因为这一切的前提，是一个好故事，并由此让玩家真正的融入游戏所呈现的世界。
而让《沙石镇时光》有底气把故事讲的更好的，是帕斯亚科技从《波西亚时光》发售至今的成长。这份成长之于团队，是规模的扩张，足以支撑《超级巴基球》《永进》等多个项目并行推进，对于项目的把控也更加游刃有余；之于游戏，则是从底层框架与创作思路开始的改革。
“在《波西亚时光》时期，由于最初设定的框架不能改动，以及团队经验不足，我们采取的策略是边做边商量剧情走向，这也让故事结构层面显得有些割裂和松散。而在《沙石镇时光》中，团队在立项后就先经过反复的讨论，把完整的故事大纲敲定了，所以在故事层面会比前作更加完整。”
“这也算是弥补了一份遗憾”，老邓说道。
在这个思路下，如何让故事在完整的同时显得更丰富，自然成为了摆在帕斯亚科技面前的难题。为此，他们给每位NPC都撰写了故事，设定不同的喜好和生活方式，创建了独特的行动轨迹，并且在目前的抢先测试版中，有关NPC的支线任务已经达到了上百个。
在老邓看来，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让玩家能感受到每个NPC都是活生生的“人”，玩家要做的不是和NPC点对点交接任务，而是通过交流、做支线，逐步了解每位NPC内心的故事，最终融入他们的生活，感受沙石镇所带来的温度。
在《沙石镇时光》中和大姐姐约会
回到本文的导语。Pathos在希腊语中，代表令人感伤的特质、感染力，以及令人产生悲悯共鸣的力量，在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观点中，它是一场成功演讲的必备要素之一。
而帕斯亚科技的英文名“PATHEA”，这个邓永进和伙伴造的单词，正代表了“Pathos”的复数形式。这便是帕斯亚名字的来源，也是帕斯亚人一直坚守的信条。这个单词，代表他们有很多感受，而帕斯亚科技的游戏，就是想把这些感受传递出去。
“我们的游戏在立项的时候不会深究核心玩法是什么，而是游戏想给玩家带来什么样的感受，之后再在此基础上设计世界观、剧情和玩法，所以在这样的文化下，我们会允许很多探索边界可能性的尝试。”说到这时，老邓的语气中流露出了一丝自豪。
在采访中，我多次感受到老邓对于“讲故事”的执念，或者说，对于为玩家传递感受、创造感受、铭记感受的追求，也看到了一位在中国游戏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那颗贯彻信念的决心。
三年前，《波西亚时光》通过模拟经营的外壳，试图为玩家讲一个好故事；三年后，当帕斯亚科技带着《沙石镇时光》向我们走来时，这点同样没变。
唯一的变化，是他们想把故事讲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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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人类在做出一些我们认为有利于世界、有利于自然的行为，但这些行为未必是大自然需要的”
很难想象，在聊《沙石镇时光》这么一款看上去比较轻松休闲的游戏时，我们的话题能上升至哲学的高度。而这一切的开端，则是因为游戏有个比较特殊的理念——环保。
不过老邓说道，这个理念并非立项之初就被加入游戏的。“团队刚开始只是由游戏的沙漠背景，自然地想到了这个主题，而在沙漠地区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沙尘暴、缺水等元素。”
而在随团队前往我国多个沙漠进行现场采风后，他发现：沙漠远不止这么简单。
2021年1月6日，帕斯亚科技官方发布了一条微博，阐述了他们在沙漠经历，其中提到，中国荒漠化土地面积高达262.2万平方公里，约占国土面积的27.4%，是沙漠化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在这过程中，他们感受了我国沙漠的现状，见到了那些甘于寂寞，平凡又伟大的治沙人，听到了无数有关治理沙漠的，令人深思的故事。
在沙漠坚守的治沙人
沙漠所承载的，不仅是黄沙和风暴，还有沙漠和人，人与自然的关系。
因为居住环境，我和老邓对沙漠的理解，有曾局限于电影、照片中一望无际的黄沙，而实际的沙漠，则显得更加多元。“这次去沙漠时我发现，实际的沙漠和我们想象中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相比于撒哈拉那样一望无际，全是沙子的沙漠，我们发现中国的沙漠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这些沙漠有一套独特的自然生态，独特的沙漠动植物。”“它们之间会形成一个微妙的生态平衡。任何人为的外在的改动，都有可以破坏这个平衡，引起一系列反馈。”
说到这里时，老邓为我讲述了一个“治沙英雄”吴向荣先生的故事。
图为吴向荣先生
有一次，吴向荣先生在沙漠徒步时，看到了一颗乔木，在满是草本植物的沙漠中，它可以称得上是“神树”。
为了保护这棵“神树”，吴向荣先生在它周边建起了木栅栏，避免其被流沙侵袭。不过在一年后，当他再次回到这里是，发现“神树”的树根已经露出来了——因为用来保护树木的栅栏，改变了风向，改变了环境，反而加速了沙子的移动。
“吴向荣先生在阿拉善还建了一个30公里长的防沙林带，这非常伟大，保护了环境让沙漠不再扩散，但从自然生态来讲几十年之后这件事正确与否，会造成什么影响吴向荣先生也不知道”。
吴祥荣先生的经历，让老邓产生了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而这份思考也促成了如今《沙石镇时光》中环保理念的诞生，并顺理应当地体现在了游戏的故事和玩法中。
目前游戏所体现出的内容中，我们能看到随意砍伐树木，会遭到管理员的警告；当玩家需要水资源时，无法去河流中打水，只能去水塔购买，否则会破坏河流与沙漠之间的平衡；游戏中还会定期刮沙尘暴，对环境和角色造成影响。而这只是沙石镇环保元素的冰山一角，更多的还需要玩家们亲自前往游戏去发现，去感受，去思考。
《沙石镇时光》的游戏环境还是很荒凉的
这便是《沙石镇时光》，在温和的画风下，有一个严肃、深刻的内核。而在采访之前，我还以惯性思维去猜测，这款游戏是不是像前作一样，想为玩家再提供一个“乌托邦”，但帕斯亚显然想让游戏为玩家提供更多元的情绪价值。
“我不会说沙石镇是个乌托邦，万一沙石镇没有那么多乌托邦的事呢？”关于这点，老邓如是说道。
漫天黄沙和温和画风，只是《沙石镇时光》的外壳，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对人与自然的思考，等待玩家的发掘，而深刻、精彩的故事，则将两者串联在了一起。
三年时间，边远小镇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漠，黄沙中，一颗或许能成长为“乔木”的国产游戏，正在等待玩家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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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4月11日，是老邓的生日，当晚他正和20多年的老友聚餐；2022年4月11日，国家新闻出版署宣布发放新一批游戏版号，距离上次发放已经过去了8个月。
这个生日，因为这次游戏圈大地震，被赋予了一层戏剧化的元素。
“拿到版号后，我连灌了两杯酒。”不知道老邓喝的是啤酒、白酒还是红酒，但这不重要，我只知道，距离获得版号过去1个月了，老邓谈到此事时，语气依旧兴奋。
而之于帕斯亚科技团队，这个版号则显得更加特殊，也更具使命感。
“救命稻草！” 老邓是这么形容这个版号的意义的，“容我点上一支烟慢慢道来”。
虽然从表面来看，《波西亚时光》的不错的销量和影响力，今年在海外举办的《超级巴基球》联赛，《沙石镇时光》也在有条不紊的推进，这一切，都在诉说着帕斯亚科技似乎活的还算不错。
但在老邓的脑海中，始终萦绕着一丝焦虑。
“因为我们的游戏是买断制，销售的高峰一定是开始发售，和后面的几个月，这势必会导致单个游戏后续的盈利能力不足的问题，如果《沙石镇时光》的版号再不下来，我们很快就会面临入不敷出的危险情况了。还好在此之前版号下来了，当时我收到版号的PDF文件的时候都快哭了。”
所幸，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这个版号所承载的意义，不只是团队新项目的上线许可证，更是从某种程度上，拯救了帕斯亚科技。
“这就是一个可以让我们继续实现梦想的救命稻草。”
听到这句话时，我感到了一丝心酸。中国游戏人，似乎一直在挣扎着，有无数人，在曲折的赛道上追逐着梦想；有无数人，倒在了路上，无奈退场；有无数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朝着遥不可及的终点匍匐。
而像老邓这样的人，或许是幸运的，但我不想用这么浮躁的辞藻来形容，因为我们都知道，幸运的背面，是数不尽的坎坷、焦虑、自我怀疑，只有强大到克服这些心魔，才能称得上是“幸运”，才能在看到光明时，有着“连灌两杯”的豪迈与爽快。
从第一只猿猴凝视月亮开始，人类从未终止过对宇宙的探索。从老一辈游戏人初次仰望星空，到如今还在战斗的游戏人开始用《波西亚时光》《戴森球计划》《烟火》《暗影火炬城》等游戏进行传承、坚持、突破的时候，我们知道，即便存在再多曲折，那片属于中国游戏的星海，一定会到来。
“一切在往好的方面走，这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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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星球探险家》开始，帕斯亚科技的版图就从未局限于国内。
《星球探险家》和《波西亚时光》，在海外斩获了不错的销量和认可度，而这次的《沙石镇时光》，更是在起宣时就被很多国外玩家关注，推特上讨论这款游戏、催更的玩家不在少数，而油管上也有很多用户产出的相关视频，甚至有300多万粉丝的Vtuber“VuxVux”，还主动找到帕斯亚科技来聊合作相关事宜。
“我们还是挺自豪的。300多w粉的油管主播，花钱买的话得有多贵啊。”
而在数据层面，《沙石镇时光》在海外表现也非常亮眼。“《沙石镇时光》的Steam愿望清单有52万多了，其中18万来自国内，其他的都来自于海外。”老邓说道。
《沙石镇时光》上线后激动的国外玩家
而如今，出海也成为了许多国内游戏工作室的主要战略，在老邓看来，这自然有着更多可能性，当然，也面临着更多挑战。
“出海要面临的困境，有一部分来自于文化差异。我们就曾有两张角色图在海外引发过争议。”
在宣传阶段，帕斯亚科技在海外玩家社区公布过两张角色原画，分别是一位带着墨西哥宽檐帽的白人，以及一位黑手党装扮的黑人，在看到这两张图时，一部分国外玩家表达了质疑，对于前者，是“为什么白人要戴墨西哥宽檐帽？”，对于后者，是“为什么黑人是黑手党的形象？难道黑人只能是坏人吗？”
而出于尊重，帕斯亚科技分别将这两个形象进行了调整：墨西哥宽檐帽，变成了牛仔帽；黑人的墨镜改成了眼镜，西装背心换成了毛线背心。
“因此，出海有很多坑要避免。首先，我们故事团队中就有很多外国人，他们在写故事做设定的时候就能看出一些问题。其次是开发过程中需要经常在社区中与玩家沟通，因为初期社区的玩家都比较宽容，并且他们基本都是游戏的核心粉丝，会指出游戏中的错误。”
而从某种程度来说，帕斯亚科技也一直试图让中国元素被越来越多的国外玩家看到。当然，对此我不想用“文化输出”来形容，老邓同样这么想：“不要想着你要做文化输出，一旦这么想，从立意点上就错了。”
老邓认为，开发者或讲故事的人，会希望把自己熟悉的东西加到作品里，让玩家潜移默化地发现、接受一些设定，而非抱着“文化输出”的心态去做这件事。
“大家都知道，麻辣火锅是川渝的特色，当我将它融入《波西亚时光》的玩法时，体现在游戏中的只是角色吃完可以增加好感度，或许国外玩家并不在意火锅究竟是什么。”“然而，如果有人对火锅感兴趣，自然会去查相关资料，并了解到这是‘Hot Pot’，并且是川渝的‘Spicy Hot Pot’，这样他在生活中见到火锅时，自然会联想到《波西亚时光》，联想到中国的文化。”
不过相比于《波西亚时光》时期，如今的《沙石镇时光》在向国际市场进军时，却遇到了很大的阻碍——疫情。
由于重庆的疫情一直很稳定，所以帕斯亚科技的日常工作并没有受很多影响，但却失去了很多在海外宣传的窗口。“没办法去国外参加展会，没办法把产品带出去和媒体交流。”老邓现在的困扰，也是如今许多国内工作室，尤其是想要出海的工作室所面临的问题。
“希望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吧，World peace。” 老邓无奈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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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如今以及未来要投身游戏行业的新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在采访末尾，我提出了这个问题，试图从这位“老人”口中得到一些建议。
而老邓则给出了一个很“脚踏实地”的回答：“把帐算好，你的钱要支撑到游戏上线。”
老邓认为，在刚开始成为制作人时，不要一味的想在游戏里加各种东西而推迟上线，因为只有游戏发售，才意味着有收入来源。也不建议只想着表达自我而拒绝跟风，游戏是一个商品，商品要在市场上能流通才能创造价值，并从中得到收益，以支撑自己做更多游戏。
“当然，家里有矿的除外。”老邓笑着说道。
而这份经验，也是帕斯亚科技这些年来，通过一步步试错得出来的。《星球探险家》时期，团队为了实现各种想法，而让游戏很多地方都显得缺少打磨；《波西亚时光》时期，规划故事时缺乏经验，让最终成品有着不少遗憾；到了如今的《沙石镇时光》时期，团队才逐步把控住整个项目的进展。而做到如今这种程度，帕斯亚科技用了8年，而从他们的经历，我们也可以窥见一份属于中国人的稳重。
但与此同时，帕斯亚科技有很愿意去冒险。2014年，《星球探险家》大胆的选择了出海战略；之后，他们又推出了题材在国内市场不被看好的《超级巴基球》；而如今，团队内部有五个项目组在尝试着从未尝试过的游戏品类的开发，这份底气，来自过往游戏的表现所带来的可观收益，更来自于帕斯亚人那颗热爱游戏的心。
如今，《沙石镇时光》抢先体验版已经在Steam上线了，老邓也想对玩家说一些话：
“我们很用心地在做这个游戏，用心地设计这个世界，并且在前作的基础上做出了很多改进。我们希望玩家能体会到 我们的诚意。其次游戏是抢先体验版本，说明还没有做完，会存在一些问题，例如配音不完整，剧情不完整，甚至会有BUG。希望玩家能够相对宽容地看我们，我们会用实际行动让游戏变得更好。”
至于《沙石镇时光》未来的表现如何，目前还不可知，但发售首日登顶Steam热销榜的消息，至少证明了这款游戏有着很强的竞争力。
就像老邓说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希望《沙石镇时光》和帕斯亚科技，能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国产游戏，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