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炯：中国司法机关判决专利全球费率，影响深远
重庆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近日就OPPO诉诺基亚标准必要专利使用费纠纷一案作出了一审判决，这一判决为中国司法机关首次针对标准必要专利作出全球费率判决，其后续将对行业具有重要意义。
本次判决确认了诺基亚2G、3G、4G及5G标准必要专利组合全球性的公平、合理和无歧视（FRAND）许可费率，其中针对5G多模手机，许可费在第一区发达国家为1.151美元/台，在包含中国在内的第二区及第三区（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单台许可费为0.707美元，同时规定全球累积费率为5.273%。而根据诺基亚2018年对外公布的5G专利收费标准，要求每台使用其专利的5G手机，应向诺基亚支付3欧元专利费。作为OPPO聘请的专家证人，笔者参加了此案的诉讼全部过程，向法庭提交了专业经济学报告，并多次出庭作证，因此深知该判决对我国通信产业的重大影响。
关于公平、合理和无歧视（FRAND）许可费率，简单讲公平原则来自竞争法及反垄断方面的概念，指不可附加有悖于公平竞争政策的额外授权条件；合理原则，指费率必须兼顾标准必要专利授权和非授权人利益，使授权人有投资科研、研发的合理回报，同时使被授权人的生产、销售业务能够有一定的盈利空间；无歧视原则，指不可无故刻意歧视某一被授权人。在蜂窝通信行业，标准制定组织一般要求标准制定参与者签订FRAND授权协议，也就是必须按FRAND的条件授权与标准有关的相关专利，也叫标准必要专利。虽然FRAND这个框架听起来很美，但在运用中存在很多实际问题，也因此造成的相关诉讼不断。
众所周知，全球手机制造产能一大半在中国，手机品牌按销量约一半属于国产厂商，中国企业所属5G标准必要专利占比接近40%。但由于历史原因，大量相关诉讼过去都发生在欧洲。为何称此次重庆中院就全球性的费率判决是一个里程碑事件？因为这意味着中国法庭在这一涉及上百亿巨额授权费用的问题上，将会有更大的发言权。5G标准必要专利的授权未来还不仅仅在手机行业，随着5G技术在物联网、车联网等一系列行业的广泛应用，授权收费问题将不可避免。比如，中国是全球第一大汽车产销国，年销售车辆约2700万辆，未来5到10年内每一辆车都会装备蜂窝通信设备，光汽车行业所涉及的授权费用就将会是一笔巨额资金。
从这个意义上讲，重庆中院所判定5.273%的5G行业累积费率，为手机、汽车等行业使用的蜂窝通信专利负担、成本带来了确定性。也就是说企业整体担负的最大授权成本不超过5.273%，各专利权利人将在5.273%的大盘子下，按专利占比划分自己应得的份额。
事实上，随着蜂窝通信技术和标准的不断推进，中国企业的专利占比一直在上升。5G专利中占比最大的目前是华为，占比近14%；中兴其次，占比近9%。连本案的授权人、手机厂商OPPO也有大量5G专利，其专利占比接近5%。另外，即使在蜂窝通信行业，收取5G专利授权费用也不应该仅仅在手机端。而诺基亚等外国厂商生产网络端的基站、控制器等设备，也同样涉及5G标准必要专利，同样应当向中国相关企业的权利人缴付5G标准必要专利授权费用。
同时深有感触的是，重庆中院此次判决体现了中国法庭判案的专业性、科学性和中立性。法官给中外双方专家充足时间就专业问题展开深入、激烈的辩论。这些都给本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从长远看，此次判决的重要性在于，它不但影响中国企业、中国市场，对手机、汽车等行业的全球市场都将会有深远影响。随着中国产品、中国技术不断走出国门，中国的民事司法实践也正在走出国门。（作者是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以色列分校副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