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明：如何让“大金砖”成色更足声音更亮
刚刚在俄罗斯举行的金砖国家外长会表明，扩员后的“大金砖”一如既往地延续着作为一个新型多边合作机制的成色和影响。在金砖首次扩员后的开局之年，作为轮值主席国的俄罗斯如何发挥好东道主作用，“大金砖”如何在独立自主和务实合作中迈上新台阶，备受国际社会关注。笔者认为，金砖机制在接下来的发展中尤需妥善处理好如下几组重要关系。
一是“大金砖”与“强金砖”的关系。对于多边机制建设而言，如何既能做大又能做强的结构性挑战同样会摆在金砖面前。金砖扩至10国后，开始步入“大金砖”建设轨道。扩员固然能产生规模效应从而使“金砖声音”更响亮，但扩员后也可能会面临“成员多、共识少”的挑战。面对几十个排队想加入的国家，“大金砖”也不会就此中止扩员步伐。据了解，作为今年轮值主席国的俄罗斯拟以“金砖伙伴国”的方式吸纳更多国家。无论接纳方式如何，金砖不断做大的态势已成定局。如何避免“大而不强”则是今后金砖机制建设者首先需要思考并解决的问题。不仅是今年的东道主俄罗斯要努力推动新成员更好地融入金砖机制，日后每年的东道主也都必须运用高超的政治智慧，协调金砖新老成员立场，妥处各成员国个体利益与整体目标之间的冲突纷争，聚同化异，避免走其他一些多边合作机制“空谈俱乐部”的老路，打造一支既大又强的金砖“行动队”，进而在国际秩序变革中取得与自身体量相称的国际制度性权力。
二是“经济金融合作”与“政治安全合作”的关系。金砖缘起于经济层面上新兴市场国家的崛起，经济合作自然成为金砖的首要角色定位。但也因此，金砖被国内外一些学者误认为仅是新兴市场国家搭建的经济合作平台。除了误读金砖角色定位，另一种观点也值得注意，即有学者认为，较之经济合作，这些年来金砖合作的政治安全色彩越来越浓。接任轮值主席国后，俄罗斯将今年10月金砖峰会的主题定为“加强多边主义，促进全球公平发展与安全”，一些人更是借此臆想和发挥，声称金砖的政治安全合作盖过了经济合作。但实际上，金砖从第一届峰会开始就已不仅限于经济合作，成为“政治安全、经贸财金、人文交流”三轮齐驱的全方位合作机制。试想，如果仅局限于经济合作，那么金砖能形成如今“规模大、规格高、领域全”的局面吗？同样，如果相关合作一味偏重于政治安全而疏于经济金融，则金砖的“金本色”又何从谈起？因此，如何做到经济金融合作与政治安全合作两不偏废，是金砖未来发展必须处理好的问题。
三是双边问题与多边合作的关系。纵观国际上的各种多边合作机制，几乎没有一个不存在“双边问题”的多边机制。同样，金砖多边合作也面临这样的问题，比如新成员埃塞俄比亚与埃及之间存在因尼罗河水源问题产生的历史纠葛和利益纷争，伊朗虽与沙特实现外交和解，但两国间的种族、教派、地缘竞争等矛盾不可能就此彻底烟消云散。从历史经验来看，在一个糟糕的多边机制中，存在双边问题的成员国可能会相互使绊，彼此拆台，成为多边合作的“麻烦制造者”，从而掣肘多边机制的正常运行和可持续发展。而一个成熟运行的多边机制，不但不会回避或无视成员国间的双边问题，反而会利用多边平台创造机会，积极推动相关双边矛盾降温和解决，形成“多边促进双边、双边推动多边”的互促互动良性效应。对于俄罗斯以及日后的其他东道主而言，如何运筹外交资源化解双边纠葛，成为检验外交智慧与能力的一个看点。避免因双边矛盾而出现多边合作的“搅局者”，将是金砖机制建设长期需要防范的问题。
四是“大金砖”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关系。“大金砖”成员均为非西方国家，它们抱团联动力争推动国际秩序朝着公正合理方向发展，自然会引发美国等西方国家的警觉。西方政界和学界一些持有地缘对抗思维的人将金砖的壮大解释为“非西方阵营”的崛起，并且剑指西方守成大国的“权力蛋糕”。他们还担心日益做大做强的金砖正在与西方阵营形成某种新的“平行对抗体系”。在俄罗斯“做东”金砖后，这种阵营对抗的解读愈发增多。面对种种误解和误判，包括今年东道主俄罗斯在内的各成员国有必要一起对“大金砖”的角色进行再定位、再阐述，表明金砖“不针对谁，不挑战谁、不抵消谁、也不去取代谁”的原则和宗旨，说清楚金砖虽是“非西方”的组合，但绝非“反西方”的机制。金砖国家走到一起虽然一定程度上缘于对西方垄断国际秩序的共同不满，但新老成员均不愿意以“新冷战”等方式再次陷入大国博弈和阵营对抗的泥潭。
一言以蔽之，以上这些结构性关系均非金砖机制的一时性矛盾，而是伴随金砖机制建设全过程的现实问题，也非某个东道主在轮值主席国期间单独所能解决，而是需要全体成员摒弃私念通力协作才能解决。已经走过18年历程的金砖合作机制形成了“开放、包容、合作、共赢”的金砖精神，而这正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之道。新老成员应该坚定秉承金砖精神，聚焦热点，精准发力，深化合作，从而在国际秩序处于十字路口之际，使“大金砖”成为推动世界平稳快速发展的关键性力量。（作者是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