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合同诈骗案撤案后引发的举报:原海口市检察院检察长被指插手案件,纪委介入

梁小雨等人向中纪委、海南省纪委等部门举报原海口市检察院检察长李思阳涉嫌违规插手案件后,纪委部门介入调查。

梁小雨是海南天裕源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裕源公司)原股东,该公司法定代表人黎莉(化名)也参与了举报。

梁小雨6月15日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反映称,李思阳现任海南省检察院检委会专职委员,他在2020年任海口市检察院检察长期间,涉嫌违规插手她报案的耿玉杰、耿嘉璇涉嫌合同诈骗一案。

证据材料显示,耿玉杰和梁小雨一样原系天裕源公司股东。2001年,该公司股东共同出资购买了20亩土地并登记在公司名下,每亩土地占股5%。原始股东耿玉杰占股10%,后入局的梁小雨占股15%(工商登记误记为11.5%)。

梁小雨称,2006年7月,担任天裕源公司总经理的耿玉杰以土地要被政府无偿收回为由骗她,让她将股权对应的3亩土地卖给他的朋友。而在这年5月26日,海口市政府就撤销了收回土地的决定。因为常在国外生活,她对此不知情,就把地卖给了耿玉杰的三个朋友。

天裕源公司所购买的土地上,已由股东自筹资金修建了别墅。本文图片均来源:澎湃新闻记者 谢寅宗

“他们一年后伪造股权转让协议、股东会决议、我的签名和捺印,将我的股份转让。”梁小雨说,她2019年8月29日报案,海口市公安局秀英分局对此立案侦查。

梁小雨报案后,秀英区公安分局调查后认为,梁小雨被合同诈骗一案符合立案条件,决定进行立案侦查。后来案件被撤销。

秀英公安分局经司法鉴定发现,股权转让协议上,梁小雨的签名和捺印皆系耿玉杰的女儿耿嘉璇所为。不过,后来在民事诉讼中,法院认定股权转让是梁小雨的真实意思表示。

该案原办案人员琼翔(化名)告诉澎湃新闻,当他们准备进一步调查时,秀英区检察院却要求警方撤案。经了解,是李思阳在耿玉杰的申诉材料上作批示后,秀英区检察院下达了《通知撤销案件书》。2020年11月20日,警方撤销此案。

对于撤案原因,秀英公安分局后来在答复相关信访事项时称,梁小雨转让土地及其股份是一种处分自己财产权益的合法行为,未受到欺骗,本案没有犯罪事实发生,不符合立案条件。

海南一退休资深检察官今年6月16日向澎湃新闻表示,该案程序还没有进入基层检察院,李思阳作为海口市检察院时任检察长不应对该案作出代表职务的批示意见,这严重影响公安机关的侦查权。

梁小雨还称,她了解到,警方撤案后,李思阳曾受邀到耿玉杰公司的私人场所聚餐。

李思阳告诉澎湃新闻,对于梁小雨的举报,海南省纪委已找他了解过情况,并已有结论,他不便回答,详情可找省纪委了解。

海南省纪委新闻发言人表示,如有实名举报,纪委会向举报人反馈的。黎莉说,海南省纪委工作人员5月8日曾电话答复她称,经海南省纪委查证,李思阳确实有对耿玉杰的申诉材料批示,但没明确要求撤案。梁小雨所报案件撤销后,李思阳的确受邀到耿玉杰的私人场所聚餐。

卖地12年后发现问题报案

梁小雨报案缘于天裕源公司法定代表人黎莉2018年8月份的一个电话,两人向澎湃新闻还原了当时的对话。

根据两人的说法,黎莉在电话中质问梁小雨:“为什么把公司的土地卖了,并把股权转让给了没有优先受让权的外人。”

“公司不是早就解散了吗?”梁小雨不解。

黎莉追问:“谁告诉你公司解散了?”

“公司总经理耿玉杰2006年6月告诉我,公司土地要被政府无偿收回,公司也要解散,就让我把土地卖给他朋友陈守忠、周宇、张铭群,我同意了,但是我没有转让股份。”梁小雨说。

陈守忠的转账凭证载明,其转给梁小雨的是“购买土地款”。

“2006年5月26日海口市政府就撤销了收回土地的决定。”黎莉告诉梁小雨。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被耿玉杰骗了。”梁小雨告诉澎湃新闻,她后来了解到,耿玉杰骗的不止她一个人,黎莉和另外一个股东关某也差点被耿玉杰以同样的说辞骗了,只是黎莉没上当,关某都收到“卖地款”了,发现上当后及时退回“卖地款”才保住股权。

黎莉之所以质问梁小雨为什么卖地,得从当初成立公司买地说起。黎莉说,2000年,她经人介绍,和耿玉杰、刘某丽、蔡某深、凌某敏、傅某6人出资,成立海南天裕源实业有限公司,购买了耀江·西岸公馆西北侧一块20亩的土地,准备合伙建设自用住房。买下的土地登记在天裕源公司名下,每亩地占股5%。

“为降低投资风险,不愿占股太多,或者资金不足的股东就转让部分股份给了其他人。”黎莉说,在这种情况下,下海经商的梁小雨2001年被凌某敏邀请入局,并陆续投入80多万元购买了刘某丽10%的股份和黎莉5%的股份(这5%被工商登记误记为1.5%)。

“因为土地登记在公司名下,股东是无权卖地的,只能合法受让股权。如果有人要出让股权,公司其他股东有优先购买权和知情权。”黎莉说,当她2018年发现梁小雨卖地后,非常生气地质问她并打算对簿公堂。

梁小雨称,她调取天裕源公司工商档案才发现,其11.5%(本应是15%股权)被转让给了陈守忠、吉祥和勒永安,并签有《股权转让协议》。“我承认卖地是被骗了自愿卖的,但我只卖了土地,并未签任何协议转让股权,他们的付款凭证都注明是土地款。”

鉴于此,梁小雨于2019年8月29日以被耿玉杰等人合同诈骗为由向海口市公安局秀英分局报案。秀英分局经调查后认为,该案符合立案条件,于2019年12月6日决定对梁小雨被合同诈骗报案立案侦查。

非本人的签名和捺印

对于梁小雨卖地一事,耿玉杰在接受警方调查的询问笔录中说,2006年7月份,国土局决定无偿收回公司土地但被公司申请复议拿回来后,梁小雨跟他说“大哥,我急需要钱,你认识朋友多,能不能找朋友帮我购买公司这3亩土地”,“我就答应了她”。

耿玉杰称,他就找了亲戚陈守忠,还通过朋友找了张铭群和周宇的老婆吉祥买地。他代表陈守忠并带着周宇、张铭群到梁小雨家商量购买土地事宜,谈妥每亩地37万元。后来他和周宇、张铭群与梁小雨分别签订《土地及相关权益转让协议》,每人认购1亩地。“梁小雨让我们购买方把协议交给公司办理股权变更。”耿玉杰说。

梁小雨表示,她自己并不缺那点小钱,如果不是耿玉杰欺骗她,她不会卖地。“如果要转让股权,我肯定不会卖。在签订协议时也肯定会写明土地及股权转让。”

李思阳6月1日告诉澎湃新闻,对于梁小雨的举报,海南省纪委已找他了解过情况,并已有结论,他不便回答,详情可找省纪委了解。

耿玉杰表示,他不认识李思阳,也没有私人场所,李思阳只是去他们公司食堂吃饭,他没参加,是他儿子和李思阳吃饭,也不是他儿子(注:即海南省住房公积金管理局原副局长耿滔)找李思阳,纪委都查完了,可以问纪委去。

海南省纪委新闻发言人6月5日向澎湃新闻表示,如有实名举报,纪委会向举报人反馈的。黎莉说,海南省纪委工作人员5月8日曾电话答复她称,经海南省纪委查证,李思阳承认有对耿玉杰的申诉批示,但没明确要求撤案。梁小雨报的案被撤销后,李思阳的确受耿玉杰儿子邀请到他们家私人场所聚餐,违反八项规定,纪委对其进行约谈。

黎莉说:“海南省纪委工作人员并未透露除约谈外有对李思阳进行其他处理。”

梁小雨告诉澎湃新闻,她们实名举报后,海南省检察院5月20日短信告知称,请她按民事复查程序补充填写检察监督复查申请书等材料。目前,她已按要求填写了检察监督复查材料并邮寄到海南省检察院第十检察部。同时,她希望相关部门对举报对象调查的同时,能对秀英公安分局撤销的合同诈骗案进行监督,并重新立案侦查。

梁小雨实名举报后,海南省检察院主动通知她,让她补充提供检察监督复查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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