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调查：“黑飞”侵扰机场涉嫌犯罪，网上有人改装无人机绕过电子围栏

无人机入侵，打破了机场的井然有序。

9月11日晚19点33分开始，天津滨海机场所有进出港航班停止起飞和降落。针对天津滨海机场飞机大面积延误情况，当晚23时57分，天津滨海国际机场有限公司市场营销部官方微博“天津机场便捷飞”发布消息称，天津滨海机场因无人机导致的公共安全原因，航班起降受到影响。机场及时启动大面积航班延误联合应急处置预案黄色等级响应……据统计，截至11日23点，共有29架次航班延误，8架次航班被取消，另有32架次航班备降至其他机场，超过3000名旅客行程受阻。

次日晚，天津滨海机场再次出现航班延误的情况。记者求证天津滨海国际机场，机场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我们已与现场确认，是由于无人机干扰。”

12日晚，天津滨海机场再次出现航班延误的情况。

12日晚，天津滨海机场再次出现航班延误的情况。

这并不是机场第一次遭遇无人机的侵扰。2017年2月，昆明长水国际机场连续发现4起无人机事件，最严重的1起事件中，无人机距离飞行中的空中客机仅50-70米；同年4月，成都双流机场连续在两周内发生8起无人机扰航事件，导致114架次航班备降，数万名旅客滞留；2017年5月，重庆江北国际机场受无人机干扰，造成40余架次航班备降，60余架次航班取消，140余架次航班延误，约有1万名旅客出行受到影响；2019年2月，西安咸阳机场发生无人机扰航，在近五个小时的时间里，共有约40架次的航班受影响进行避让……

有民航从业人员告诉记者，飞机与无人机碰撞，与飞机撞鸟事故类似，都会威胁到飞行安全。

无人机放飞有严格的空域限制，无法在机场等禁飞区内起飞。无人机是如何突破限制的？无人机存在那些漏洞？无人机侵扰机场是否涉嫌违法犯罪？针对网友的疑问，记者调查后发现，网上确实有人提供改装、组装无人机的服务，无人机的公共安全问题值得重视。

组装无人机绕开电子围栏

业务涉及无人机培训的上海知飞航空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朱鹏表示，在机场周边空域发现无人机“黑飞”（记者注：在管制区域内，违规放飞无人机）事件是少见的。

他告诉记者，常见的市售无人机都内置“电子围栏”地图，限制无人机进入管制空域。常规情况下，机场附近是禁飞区和限飞区。禁飞区指的是禁止放飞无人机的区域。限飞区是指限制了飞行高度的区域。市售的无人机在禁飞区内无法起飞，或者即使启动了，无人机也会因为内置限制程序启动而迅速降落。而在限飞区，在申报飞行活动后，无人机飞行高度无法超过120米。此高度计算方式是从地面开始计算，如果从高100米的大楼楼顶起飞，仅能上升20米，管辖十分严格。

天津市禁飞区限高区图，红色为禁飞区，灰色为限高区。

然而，也有一些无人机飞手为了拍摄到别人拍不到的航拍大片或其他目的，绕开电子围栏的管束放飞无人机。据他了解，一些无人机爱好者会自购各种配件改装、组装穿越机等，这些“手搓”的组装无人机往往没有内置限、禁飞区地图，也就不存在电子围栏，另一情况是破解了无人机中的“电子围栏”等限制程序。

记者以买家身份在某网购平台看到，平台活跃着不少提供无人机组装、改装服务的商家，他们服务对象是竞速穿越、研究测绘、特种摄影等特定需求的无人机飞手。有商家还向记者透露了改装的方法。

除了硬件，软件也可能出现漏洞。无人机内置程序的误判也有可能间接导致无人机扰飞等情况。

原无人机企业解决方案工程师王林峰（化名）指出，某品牌无人机标注无人机的信号距离可达12千米，但由于遮挡物和电磁干扰等因素会减少无人机的通信距离，在实际情况中，该无人机的最大飞行距离可能减小为8千米。一旦无人机飞出控制范围，会出现信号丢失、无人机悬停、降落或自动直线返航等情况。特别是在返航的过程中，在重新接收到遥控器信号之前，无人机飞手无法手动控制无人机，这就增加了无人机失控或者斜穿禁、限飞区域的风险。尽管因失控进入禁飞区的可能性较小，但这一技术上的问题仍需引起重视。

“黑飞”侵扰机场涉嫌犯罪

今年1月1日开始施行的《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已明确规定，未经空中交管部门批准，禁止在机场等无人机管制空域内实施飞行活动。

2021年2月，西宁曹家堡国际机场因无人机干扰，警方抓获10名违法嫌疑人，其中6人被治安拘留；2024年1月，广东警方对韶关丹霞机场扰飞的两名男子实施了十日拘留并罚款。今年9月5日，重庆市公安局治安管理总队通报，一名男子非法破解无人机“电子围栏”后，在重庆江北国际机场净空保护区飞行，被行政拘留。

北京雷腾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军义提醒：违反规定操控民用无人机在管制空域内飞行，将被公安机关责令停飞或处以罚款；情节严重的，没收实施违规飞行的无人机并处罚款。同时，我国法律严令禁止利用无人机实施任何可能扰乱公共场所秩序、危及公共设施安全、危及他人生命健康的行为。利用黑飞无人机频繁侵扰机场，属于严重违法行为，涉嫌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将破解程序当成生意做的行为则涉嫌构成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程序、工具罪。

随着低空经济的火爆，无人机产业正乘势起飞。王林峰指出，一定程度上，无人机扰飞、黑飞是无人机新技术普及过程中一个现象。只有当问题暴露出来后，相关部门加大监管力度，才能促使无人机的使用更加规范化。

朱鹏提醒，根据《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目前放飞无人机的申请手续是通过分类管理。首先，无人机飞手要对无人机进行“实名登记”，这相当于给无人机办了一张行驶证。接着，如果是部分小机型的无人机，且放飞高度低于120米，则无需申请空域，可以在适飞空域内放飞；如果放飞高度超过120米或涉及相关管制空域，则需要无人机飞手考取相关证照，并且需要向有关部门申报放飞空域。

王军义认为，正常飞行的无人机，是一个由诸多模块单元和分系统组成的系统束。无人机从设计、生产到飞行，需要满足众多许可和备案要求，以及管理和技术要求。无人机黑飞事件背后，往往牵涉非法生产、组装、提供固件破解资料和程序等违法犯罪行为。同时，无人机黑飞的突发紧急性客观上增加了监管难度，这些行业特性也呼唤监管变革，不断转向系统性、常态化的多部门协同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