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卡车，行走的万花筒
本报驻巴基斯坦特约记者 姚 晓
走在巴基斯坦街头，你一定会不自觉地被路过的大卡车吸引。因为这些大卡车一个比一个“招摇”，车身上画满各种花鸟虫鱼、栩栩如生的诗人、歌手、政治家……配色大胆明艳，图案繁复华丽。
卡车司机们说起自己的车都非常自豪。因为开卡车是一份孤独、辛苦又极容易疲劳的工作，在巴基斯坦不太发达的公路条件下尤其如此。在他们看来，卡车不仅是自己一家子的生计来源，也是路上唯一的旅伴。他们把车视作自己的“新娘”，往往会花一两年的收入给车做装饰。比如卡车驾驶室上方戴着美丽的木质“王冠”，卡车的挡风玻璃就是新娘的额头，引擎盖是新娘的嘴唇，车前的保险杠上装饰着叮叮当当的铃铛、华丽闪烁的彩灯、小镜子等，仿佛是新娘的项链。
阿富汗战争期间，美国人给这些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道路上行驶的运货大卡车起了个名字，叫“叮当卡车”，就是因为卡车的保险杠上挂着各种铃铛和链子。
这些卡车本身可能早已破旧，但卡车司机们仍然视若珍宝，精心维护，每隔几年就会重新刷漆、喷涂。在他们看来，用鲜艳的颜色和靓丽的装饰打扮自己的卡车，显示自己将卡车保养得更好，自己的车更值得信赖。同时，这也是一种祈福，希望卡车在路上能安全平稳，不出现故障或事故。
实际上，这种卡车的华丽装饰有一个名字，叫Phool Patti，这是乌尔都语词汇，Phool的意思是“花”，Patti的意思是“花瓣”。
巴基斯坦人热爱鲜艳的颜色，热爱美化一切事物，除了卡车，他们也会用同样大胆鲜艳的颜色装饰衣服、镜子、茶壶和书籍封面等。因此，卡车艺术其实是巴基斯坦人追求美好的一种盛大仪式。巴基斯坦几乎所有形式的交通工具上都有色彩斑斓的装饰，从小贩手推的冰淇淋车，到路边拉客的突突车，只是卡车以其庞大拉风的造型，成为路上最靓丽的风景。
创作卡车艺术的这些工匠，其家族大多从莫卧儿帝国时期就世代给宫殿和清真寺画壁画。英国人来了之后，他们发现自己失业了。20世纪20年代，随着汽车进入英属印度，工匠们开始将自己的传统技艺与现代交通工具结合起来。
至于卡车驾驶室上方戴的那个巨大的木质“王冠”，据说来自英国贝德福德汽车公司。这种卡车最早是英国贝德福德郡制造的，20世纪30年代被大量进口到巴基斯坦，当时这种卡车的头顶就戴了这种木质“王冠”。到了上世纪40年代，为了提升辨识度，方便让不识字的人也能认出自己的卡车，几乎每个卡车公司都给自己的卡车设计了特别的装饰。
20世纪50年代，巴基斯坦南部的港口城市卡拉奇成为卡车艺术中心。当时一位以创作宫殿壁画闻名的画家哈吉·侯赛因搬到这座城市，由于已经没有宫殿可以供他创作，他将自己的创作重心放在卡车上，成为最早、最出名的卡车艺术家之一。在这段时间里，路上的卡车不断争奇斗艳，华丽的卡车装饰逐渐风靡整个巴基斯坦。
卡车艺术不仅是流动的民间画廊，也是行走的社交媒体，展现了巴基斯坦人的流行文化、社会情绪和政治表达。
最早的时候，出于宗教原因，巴基斯坦人只是画一些花卉图案装饰自己的车，而不愿意画人物肖像，但很快这个禁忌就被打破。20世纪60年代，巴基斯坦总统阿尤布·汗成为第一位被画上卡车的领导人。20世纪70年代，武打明星李小龙在巴基斯坦非常受欢迎，也出现在了卡车上，据说他是第一个出现在卡车上的非巴基斯坦名人。1992年，板球运动员、后来的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赢得板球世界杯，他的肖像很快也出现在无数卡车上。
如今，随着集装箱运输越来越普遍，巴基斯坦的卡车艺术似乎也在慢慢衰落，不过巴基斯坦人也逐渐认识到，这不仅是一门手艺，更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值得去传承与发扬光大，卡车艺术被带到国外的秀场、美术馆等地，成为巴基斯坦的独特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