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改变「晋江文学」
作者 / 向 向
编辑 / 阿 笔
运营 / 小饼干
网文变了。
是从哪里变的呢？
渠道变了。网文变得无孔不入，即使是短视频平台，配上一些特定的视频，有可能是切肥皂，有可能是洗地毯，所有带有赛博消遣意味的短视频都能配上有声小说解闷，导致同类型的视频一旦没有配网文，就难免变得有点干。
内容变了。好像就还在昨天，无限流和原耽还是左右互搏的大热门题材，但仿佛一夜之间，晋江热门推荐就再也找不到这些类型的影子。与之相对，是纯爱类VIP金榜上的《他说我不配》《和豪门逆子上娃综后爆火了》《假少爷觉醒后全员火葬场》……
晋江不再晋江，起点也不再起点，平台之间的区隔消失不见。只是，对读者来说，现在想要找到一篇好看的文，在当代互联网，变得那么难。
一、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学”
作为网文的基础设施之一，在读者们往往选择追捧某一热门作者或某一热门IP的大环境下，晋江抛头露面的机会实际上并不多。
最近一次，晋江文学城本尊登上热搜，话题却是#晋江文学 17年分水岭#，一路挂在热搜上甚至一度冲到热搜第二。
有网友晒出了2017年以前在晋江文学城上阅读过的小说，作为以位合格的互联网“GAI溜子”，kk看完这份长长的截图，不说每一部都看过，至少80%以上都很眼熟，甚至能说出大概的故事情节。
2017年后的小说就变得眼生了，不光kk是这样，评论区一边倒的评论也近乎统一发声：晋江的小说越来越不好看了。
以2017年为分界线，把网文分为前网文时代和后网文时代。2017年之前，是《甄嬛传》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是被搁浅的耽改101的无数优秀原作；而2017年之后，就变成了《大英雄时代》《半妖司藤》《天才基本法》。
再到现在，晋江文学的代表是《黑月光拿稳BE剧本》《满级绿茶穿成小可爱》《老婆粉了解一下》。只有数不清的京圈大佬，高冷影帝和清冷旗袍美人。
前后水平实在有些不一致，网友开始找补——是读者变了。
不是没可能，比如，《你是我的人间烟火》小说原作《一座城，在等你》，初次出版在2017年。第一次出版书籍的豆瓣短评区还集中在“跨越十年的爱情”、“消防员与医生设定下的现实主义表达”、“男女主困于家庭的挣扎”等范围。
但时间轴拉到2022年前后，评论区的风向就变成了——“不尊重职业”、“女主成为男主的附庸”、“过于理想化”等评价。换句话说，当代读者不再仅仅满足于在言情文/剧中看到有关爱情的表达，而是把个人理想的实现和个人表达都寄托于故事情节中。
只是问题是，仅仅是读者看书的品味变了吗？
同样是现言，作为早期网文改编影视剧，2015年的《何以笙箫默》中，赵默笙知晓父亲留给自己的钱为贪污所得后悉数捐出，赵默笙并不是性格强势的人设，但也依然独立自主。自在晋江IP改编成影视剧，从“霸道总裁”转场进入“大女主”赛道多年以后，依然有类似《你是我的人间烟火》这样带着“恋爱脑”芬芳的女主流传。
即使读者人群是流动的，因为人群的不同产生的“大IP标签”也是。
不过随着网络文学又一代读者逐渐由校园走入社会，当代读者的阅读要求只会越来越高，但打开晋江，在榜单前列的依然是“掐腰红眼”的雷人校园文。
确实很难评。
二、网文大内卷时代
那么，是因为更下游的影视改编反过来影响了网络文学的创作市场吗？
并不完全是，后网文时代的“文学”打不赢之前的作品并不是一种单纯的刻板印象，不光是小说的口碑，改编剧的口碑也同样。
和电影暑期档“神仙”辈出的局面不同，今年暑期档，影视剧的胜负很明显，古装剧《长相思》和《莲花楼》一直接在角逐谁是最终胜者。
《长相思》自开播后就开始热播，创造了腾讯视频2023剧集的最高新纪录，在云合数据统计的热播榜市占率中高达30%；而《莲花楼》则紧随其后，最高市占达28.9%。巧的是，这两部剧集改编的原文，也恰好属于同一个时代——桐华的《长相思》和几乎能算得上同期的藤萍《吉祥纹莲花楼》。
古言可以吃老本，靠积累多年的IP继续巩固晋江出品的“口碑”那么现言呢？
同样是暑期档，现言改编的《偷偷藏不住》和《我的人间烟火》则仿佛是另外一种极端，作品本身也有热度和流量，但争议声更大。这两部作品均是由2017年、2019年完成的作品改编。前者被评为低龄言情，后者则从各个角度被批判。
诚然，对于作者来说，晋江依然是当前最好的小说创作平台。前人的积累为晋江打下了扎实的基础，早在2021年，晋江的作品总量便超过了380万。
只是这份荣光对作者来说，并不一定是与荣有焉。
当下，一部作品想要变成IP，要么需要经历更加精细的运营——以每年稳定输出几部影视剧的晋江仙侠九鹭非香为例。今年的播出的《护心》《长夜烬明》《七时吉祥》都是她的原创小说，而她的小说从故事的人物的设定到情节的安排，可以说是为改编而生。但想要做这样的作者，需要大量的作品累积。
对新一代的作者来说，意味着止境地卷和大踏步的让步。先卷字数，有网友透露，自己在晋江写文，日更一万字是一种常态。
其次，为了更接近市场，新作者往往会选择向VIP榜上高名次的作品学习。一大波类似《他说我不配》《和豪门逆子上娃综后爆火了》《假少爷觉醒后全员火葬场》这样的网文如雨后春笋板铺满了整个晋江文学城。
问题是，这样的文学城还能找到“文学”吗？
三、口口文学后遗症
对读者来说，显然是越来越难的。
作者在增加，作品在增加，好的作品却宛如大海捞针一样难找。
#晋江文学 17年分水岭#的话题把晋江变迁的分界点划定在2017，或许缘于从2017年开始的净网行动。
2017年到2019年，晋江文学经历了多轮的整改，根据当时南方都市报的报道，2019年5月，晋江文学城在网站登载的网络作品《不知悔改的男人》、《妖孽养成日记》等作品被认定涉嫌传播淫秽色情内容。
在相关部门依法责令整改后，“晋江文学城’立即关停古代纯爱频道下的“东方架空栏目”，及其衍生纯爱频道下的“东方幻想栏目，停止更新原创分站15天。不到2个月，该平台再次遭遇全面停更整改。
关停、整改、重开，再次警告……，在高压之下，也许是为了一劳永逸，晋江开启了全新的违禁词系统，从“脖子以下禁止描写”摇身一变，开创了口口文学。
好处是，高度灵敏的违禁词终于让晋江摆脱了连续的整改，重新开始了高频率生产，只是，有些事却永久地改变了。随着锁文、用词等等一系列限制，时间来到2020年，网文世界终于悄悄变了。
2020年之后，出圈的网文变成了《偷偷藏不住》《难哄》这样的“低幼“言情，《欢迎进入梦魇直播间》《我在无限游戏里封神》等耽美题材作品虽然口碑不错，却与当年同期的高口碑作品热度不能相提并论。
新的“神作”似乎只是在年轻一代的读者中广为流传，得不到老读者的认可。
最终，在#晋江文学17年分水岭#的话题下，老读者们缅怀这晋江的黄金时代，缅怀着那个Priest、巫哲、淮上、木苏里、唐酒卿、墨宝非宝当红的时代。
同时，随着新生代作者崛起，晋江网文的类型又重新回到甜文、爽文、豪门、娱乐圈、无限流、快穿等几大主流类型，相较于黄金时代的百花齐放，又何尝不是一种退步呢？
网络文学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某一次平台变革，或者某一种类型的火爆导致，只是对晋江来说，随着越来越多的已经被影视化认可的作者封笔、换代，确实，最好的时代已经悄然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