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谈】为了把结石蹦出体外，我爸开始跳《舞力全开》

这次过年回家，我把Switch背了回去——除了至今还没打完的《八方旅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里面插着的那块《舞力全开2020》的卡带。

可虽说是为了用运动对抗居家肥胖，但在这段格外漫长的宅居生活里，我也没真的开过几次。

原因倒不仅仅是懒！主要是，每次我在电视前扭动的时候，我爸妈都会在旁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甚至用手机拍视频记录……这简直是对肥宅的终极酷刑。

而且，我也不是没邀请过我爸妈同乐，只是他们的态度十分一致：大手一挥，“咳，不太懂，算了吧！”

我知道，他们其实只是不想和我一样尴尬地扭来扭去。而且，这毕竟是款游戏，他们看着我从小打游戏长大，内心已经形成了一个对游戏的坚实观念——年轻人的、时髦的、搞不懂的、（而且可能会影响学习成绩的）玩意儿。

但事情正在起变化。

某个无所事事的午后，我妈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叫我一起去看人间奇景。

我们两个踮着脚来到客厅，发现我爸正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趴在沙发边上，仿佛大写的“Z”。睡午觉睡到这份上确实罕见，于是我们一边无声狂笑，一边拍照留念。

我走过去想叫醒我爸，结果发现他并没有在睡觉——他眉头紧锁，一声不吭，额头上全是汗珠。

疼的。

我边问他的感觉，边拿手机查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平时我很鄙视查百度式诊断法，但这次还是不能免俗——症状太典型了，侧腰绞痛，不同时空不同网站的医生们一致表示：“这就是肾结石脱落到泌尿系统里了！”

二老顶着特殊时期的恐惧，带着口罩、一次性手套还有消毒用的酒精去了医院，最后神情复杂地带回来了一条医嘱：“医生说已经到了末端，多喝水，自己使劲蹦蹦就排出来了！”

这让我不禁想起了那句著名的、描述医务工作者的话：“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像个游戏角色一样在原地跳跃，是一件既乏味又累人的事情，很难坚持下来。于是我妈的创造力在这一刻实现了跃进，她说：“拉着你爸一起跳舞呗？”

就这样，为了健康，为了幸福，为了脱离苦海，我爸不得不放下身段入局。为了带动他的积极性，我妈也开心入坑，而且，看起来她就是那种“一旦接受了设定，那么……”的人。

从那天起，我们三个人就时不时在客厅铺好的垫子上翩翩起舞，电视里是色彩鲜艳的小人。

我们仨都是纯业余的舞者，互相看对方都是一幅笨手笨脚的样子。但很显然，跳舞让我们得到了溢于言表的快乐，就像我一位朋友在社交媒体上感叹的一样：“谁能拒绝《舞力全开》呢？”

很难描述和爸妈一起跳舞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跳舞是一件用来娱乐的、让自己开心的活动，但我回忆中的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形象：他们工作、他们走路、他们说话、他们躺着睡觉，但他们很少让自己去娱乐。

这可能也是他们和游戏绝缘的原因。他们不介意孩子去玩游戏，因为孩子应该得到快乐，但他们却不觉得自己需要为了快乐去做点什么——我爸如今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每天吃饭的时候喝一瓶啤酒。他还有一个学习摄影、带着我妈全球旅行的愿望，但那现在也只是挂在嘴边而已。

有一次跳完舞，我爸告诉我，我妈年轻的时候很懂怎么跳舞。其实我也能看得出来：才两天过去，她在得分上就可以稳压我一头了，只有一些动作幅度很大的曲目才会力不从心。

但那是她年轻的时候了。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没有跳过舞，只是一直工作、做家务、织毛衣、在我高考前用手扒坚果给我吃……很奇怪，父母好像生下来就是父母，他们简直就像从没有为自己而活过一样。

不过，至少还可以一起跳舞。作为年轻人，我的体力竟然不如我爸妈，连续几首曲子之后就得休息一会。一边喝水一边看着他们快乐的样子，感觉就像他们重新焕发了青春。

哦，对了，还有结石。

跳了一个星期之后，某个晚上，我爸举杯庆祝：“今天一天都没有再疼了！”我们推测，这应该是结石已经被排出的征兆。

作为一个小心谨慎、思虑周全的人，我建议：“但也不一定真排出来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和我妈每天继续跳跳舞，再观察一下。”

这句话里，大概有一半都是出于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