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狼人杀”背后的历史故事远比游戏残酷
上周三，《恐惧饥饿》（Dread Hunger）完成新一轮的更新后，我又一次和好友开始过起了在北极勾心斗角、打打杀杀的日子。
作为一款近期非常流行的海上狼人杀游戏，恐惧饥饿将生存背叛、射击对抗等多种元素融为一体，构成了一款开放性生存冒险游戏。
在这款游戏中，八名玩家将选取不同职业，各司其职，组建一支北极探险队，并需要在暴风雪之日到来之前，将军舰开出满是浮冰的水道。但在探险队中，有两位掌握黑暗力量的内奸，他们将通过下毒、暗杀、破坏船只、召唤食人族等各种方式，将探险队留在北极。
游戏结果除了能否及时发现内奸，并在对抗中取胜，还需要船员们通力合作，及时完成各自的任务，才能避免饥饿、寒冷带来的困扰。可以说，约上自己的好朋友一起来一场海上狼人杀，还是非常有乐趣的。
而对于我一个历史爱好者来说，这个游戏吸引我的，还因为它是以“北极航道”的开拓作为游戏背景。对比游戏中玩家们遇见的困难，历史中的探险家的遭遇要更加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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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世纪，为寻找东西方的新贸易线路，欧洲开始了进入了如火如荼的大航海时代。彼时的英国，也想通过远洋探索，为国内经济发展提供更加广阔的市场。但受制于葡、西两国海上力量的强大，英国只能将目光投向北方，希望借道北极来开辟一条新的贸易路线。
从大西洋穿越寒冷的北冰洋到达太平洋有两条路线可以选择，一条是从欧洲西北部，经欧亚大陆和西伯利亚北部沿岸，穿越到达白令海峡，被称为东北航道；另一条则沿北美大陆的北部沿岸，穿越加拿大北极群岛，到达太平洋，被称为西北航道。
英国人对于东北航道探索的时间要比较短暂。1553年，以休·威洛比爵士和理查德·钱塞勒为指挥官，共计113人，三艘帆船的探险队开始了探索东北航道的征程。鉴于北极的海况，他们约定如果失散，就在挪威北部的瓦尔德海湾会合。
在北角的一场风暴中，钱塞勒指挥的船只与船队失散。威洛比的两艘船先行一步到达瓦尔德海湾，在没有等到钱塞勒后，威洛比率领剩下两只船继续向东航行，在发现新地岛后，威洛比船队继续沿俄罗斯海岸线向东北航行。由于北极夏季即将结束，威洛比在抵达诺库耶夫岛后，决定在此越冬。但他们低估了北极高纬度的严寒天气，最终导致包括他在内的63名船员全部罹难，无一生还。
而失散的钱塞勒要晚一步到达瓦尔德海湾，在苦等一周后，开始继续探险。1553年8月24日，穿过白海后，钱塞勒众人驶进了德维纳河河口，最终抵达了俄罗斯的霍尔莫戈雷城。钱塞勒受到了沙皇伊凡四世的接见，成功开辟了英俄海上贸易路线。然而造化弄人，钱塞勒虽然在这次探险中幸免于难，却在第二次出使俄国返程的途中，在苏格兰附近海域船只失事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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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俄英两国相互贸易日渐频繁，英国从俄国手中获得了更多航海资料，对东北航道进行了多次探索活动，但都没有太大进展。直到1580年，在英国特许商业公司莫斯科公司的支持下，由查尔斯·杰克曼和亚瑟·佩特的新一轮探险的失败，宣告英国对东北航道探索的结束。
英国对西北航道的探索要源自其远洋航海先驱约翰·卡博特和他的儿子塞巴斯蒂安·卡博特。父子两人虽然多次探索都未成功找到西北航道，但其探险活动极大地刺激了英国对于远洋探索的热情，卡博特父子为英国发现的纽芬兰大渔场具有不菲的经济价值，约翰·卡博特抵达美洲的时间比哥伦布发现美洲也要更早，他们的航海资料为英国之后的西北航道探索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参考意义。
在西班牙无敌舰队覆灭之后，英国成为了新一任的海上霸主，17世纪初，以亨利·哈德逊为代表的探险家开始了新一轮对西北航道的探索。哈德逊前三次的探索，不仅没找到西北航道，而且只有第三次算得上有收获——探险队一行到达上纽约港，发现并命名了哈德逊河，开启了与印第安人的皮毛贸易时代。
哈德逊的第四次探索，则是又一场悲剧的开始。1610年，在约翰·沃尔斯滕霍姆爵士和达德利·迪格斯爵士等人的资助下，哈德逊组建了一支探险队，驾驶55吨的“发现号”从圣凯瑟琳码头出发，向西北进发。6月4日他们抵达格陵兰南部，绕过南部于6月25日抵达哈德逊海峡，8月2日进入到哈德逊湾，但接下来探险队并没有找到通往东方的航道，11月被浮冰困在詹姆斯湾，探险队被迫上岸过冬。
1611年春季，浮冰逐渐融化。哈德逊希望可以继续探索，但思乡心切的船员们并不这么想。13名叛变船员将哈德逊、他十多岁的儿子约翰和六名患病船员放逐在一艘小船上，从此再没有人见过哈德逊等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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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五世纪末，英国对于西北航道的多轮探索都无功而返，断断续续的远洋探险一直持续到十九世纪。拿破仑战争的胜利，让大英帝国在国力上达到了顶峰，出于商业扩展和战略需求的双重考虑，西北航道又一次重回人们的视野。
在英国皇家海军的支持下，西北航道的探索从原本的地理发现变成了一种骑士般的国家荣誉行为，英国国会拿出了2万英镑来奖励发现的西北航道的探险家，对成功抵达北美以北，西经110°的探险家则给予5000英镑的奖励。按照历史上货币的相对价值来看，当时2万英镑大约相当于现在的1200万人民币，重赏之下，探险家们对西北航道的热情变得空前高涨。
众多探险行动中，约翰·富兰克林爵士的的远征是最为出名的。将西北航道作为毕生目标的他，曾三次前往北极探索。1845年5月，在英国海军资助下，富兰克林率领127人，驾驶着两艘装备了当时最先进的蒸汽机螺旋桨推进器的“幽冥号”和“惊恐号”驶向北极。
7月4日，探险队抵达了格陵兰岛附近的迪斯科，随后驶向巴芬湾，向兰开斯特湾挺进。7月底，他们到达了巴芬湾，在航程中相遇的捕鲸船停靠在巴芬湾，与探险队分开，而富兰克林等人则继续向西航行，再无音讯。
考虑到整个探险队携带了45吨食物，包括罐头、面包、饼干和4500加仑的西印度朗姆酒，这么多的储备完全可以支持3年的全额配给，定额配给也可以支撑5年。英国海军部在1847年组织了两支探险队进行救援，并悬赏2万英镑给予成功找到富兰克林的人。在之后10年，美英两国政府先后进行了20多次搜救活动，最高峰时，有10艘英国船和2艘美国船同时向北极进发。然而讽刺的是，在搜救过程中折损的船员和船只数量，要比富兰克探险队全体还要多。4
富兰克林的全军覆没成为英国远洋探索历史上一场惨痛而又神秘的灾难。随着后续的救援发现，这支探险队在远征途中的悲惨遭遇，越来越多的呈现到了我们眼前。
1850年，搜索队在加拿大北部的比奇岛发现了富兰克林为死去船员立下的三个墓碑，英国海军也因此宣布了富兰克林探险队不复存在。
1854年，由富兰克林夫人资助的约翰·雷，在比奇岛附近的一个因纽特人村落发现了探险队的一些物品，经过交谈后得知，这些因纽特人四年前在威廉王岛打猎时，看到一些白人拖着雪橇向南走，在用物品和因纽特人交换了些食物后，他们向东前往巴克河。
几周后，约翰来到了巴克河河口的浅水湾，那里的因纽特人用探险队的遗物和约翰进行了交换，并讲述了他们的发现。因纽特人在第二年春天再次前往威廉王岛打猎时，在河口发现了30多具尸体，部分尸体四肢消失不见，上面有明显的利器切割的痕迹。根据这样的推测，探险队很可能已经开始自相残杀。
富兰克林夫人之后资助的另一名探险家麦克林·托克的发现，进一步验证了约翰的调查结果。在威廉王岛，他发现了探险队队员尸骨被烹煮的痕迹，并在一处石碓里发现了“幽冥”号船长与“惊恐”号船长的联名文件。这份文件记录了船只在1846年9月后便一直被浮冰困住，富兰克林于1847年6月11日去世。到1848年4月22日，探险队决定弃船为止，已经有24人去世，剩下的人决定向巴克河方向进发。
这些凌乱的碎片拼接到一起，人们大致还原出了这场悲剧的整个过程。在1845年7月与捕鲸船分别后，富兰克林船队选择在比奇岛过冬，期间三名船员因病去世被葬在岛上。1846年，探险船队继续南下，在9月受浮冰影响被困在威廉王岛西北海域。由于当时罐头密闭技术不成熟，很多都已经变质，食物储量远远达不到预期的标准。而当时两艘船的水管内壁和密封罐头的焊料都是用铅作为原材料，也让船员都不同程度的铅中毒。
富兰克林去世后，探险队一直坚持到了1848年4月，依然没有发现海冰融化的迹象。饱受疾病、严寒的船员们只能弃船向距离1200公里外的英国哨站求救。在这条绝望的求生之路上，船员一个个倒下，剩下的人也因为铅中毒导致的精神失常和极度的饥饿开始互相残杀，甚至到了同类相食的地步。
这条让众多探险家铩羽而归甚至命丧于此的神秘航道，在1854年以一种极为戏剧的方式被英国探险家罗伯特·麦克卢尔验证发现。同样是参与对富兰克林救援的麦克卢尔，在受困浮冰，被迫使用雪橇对威尔士亲王海峡考察时，发现了西北航道。但麦克卢尔探险队并未能通过海路完成整条航道的验证，甚至还是依靠救援队才回归故里。对西北航道真正的征服要到1903年，由著名的挪威探险家罗阿尔德·阿蒙森带领的探险队，历时三年完成。此外，他也是历史上第一个到达南极点的探险家。
西北航道，这条历经400年探索的冰上丝绸之路，隐藏了无数探险家勇敢、传奇而又悲壮的故事。恐惧饥饿这款游戏，则极大还原了探险过程中寒冷、饥饿甚至是相互背叛的情形。比如，在饥饿度归零的情况下，是选择打猎等待一锅兽肉，还是选择放弃人性，食用人肉成为了玩家在每局游戏中必不可少的一道选择题。
除了像恐惧饥饿这款海上狼人杀游戏外，对西北航道探索感兴趣的朋友，还推荐一部以富兰克林探险队为历史原型改编的美剧《极地恶灵》。这部剧在为观众展现了极地探险的艰难外，还加入了诸多恐怖、灵异元素。炎炎夏日，来一场透心凉的极地恐怖之旅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参考文献：
李涵钰：《16世纪美国北极航路开发与美俄海上贸易研究》，内蒙古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9年
华寄霞 ：《16-19世纪英国人对西北航路的探索》，四川师范大学硕士学论文,2021年
澎湃新闻：《恐怖号之谜——致命航线上的历史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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