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谈】我家的野生壁虎逃跑了
在上一篇关于蜥蜴的白夜谈之后，我家的蜥蜴身上已经很久没发生什么值得我动笔的故事了，所以今天这篇东西并不在计划之中。
和许多人爱把用来喂蜥蜴的那种蟑螂叫杜比亚一样，宠物圈一般把壁虎叫做守宫。我猜或许这样能让这些生物乍听起来不那么普通，更有利于市场推广吧。在爬行类宠物中，和蜥蜴类差不多热门的就是壁虎。这种生物根据不同的品种在外观上大相径庭，有些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但另一部分完全就是萌宠的代名词。
6月上海刚刚解封那阵子，我家也迎来了一只壁虎。它身长只有3cm左右，跟我用来喂蜥蜴的蟑螂一样长，只是比蟑螂苗条许多。
但是，这只壁虎是在我家的卫生间抓到的，换句话说，它是野生的。
我睡得比较晚，经常后半夜睡前洗澡。那天晚上我一只脚刚跨进淋浴房，瞄见自己裆下一道黑影闪过，吓得我一个机灵向侧面躲避，差点把玻璃门撞碎。
这小家伙沿着墙根嗖嗖嗖地快速移动，在每一个可以躲避的阴影里停顿，一发现风吹草动就迅速转移。作为无毛的灵长类，我很清楚自己的基因劣势，和它比敏捷是自讨没趣，所以我没有尝试徒手抓捕，而是光着身子冲出卫生间，抓起桌上一个刚吃完的零食塑料罐，冲回卫生间把门关了。
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我家的卫生间里，除了盥洗台和马桶外，还有体重秤，洗衣机和无数放在四周墙边地上的厕所清洁工具和用品，容它躲藏的地方实在太多，易守难攻。我站在房间中央盘算着各种可能性，考虑要不要把所有东西都清出卫生间。
就在我选择性障碍症发作的时候，它突然从某个角落里窜出，正好路过我的脚边，明显是想抄近道尽快钻到我身后的洗衣机底下。要是被它得逞，那今晚就别想睡觉了。我横跨一脚，挡住了它去路，又一个漂亮的下蹲动作，成功把正进行寻路计算的它扣在了塑料罐下。从它窜出到被捕，总共才不到3秒。千钧一发。
第二天，借着充足的光线，我才得以好好端详这只爬行动物。
和爬宠店卖的那些尤物不同，这只壁虎的颜色丑得出奇，灰里透绿，还带深灰色斑纹。它很机警，跟我那两只懒洋洋的蜥蜴比起来高下立判。但是它似乎有某种残疾，完全爬不了墙，每次爬罐壁的尝试都失败了，根本对不起它这个物种的名字。
我翻出了之前用来养蟑螂的饲养盒，把壁虎丢了进去。封城断了蜥蜴们吃蟑螂的念想，却养成了它们吃鸡胸肉的嗜好，所以解封后我干脆不再买蟑螂了，现在我家里吃什么，蜥蜴就吃什么。
但壁虎吃什么呢？
我网上搜了一圈，居然完全不存在野生壁虎的饲养经验。又咨询了爬宠卖家，卖家建议我不要养野生壁虎，赶紧放生，因为太不好养了。也是，人类经过漫长的摸索才总结出了适合家养的宠物种类，选择不养野生壁虎不是没理由的。但我心有不甘，决定自己摸索。
我尝试的第一种食物是球状的。
它身边这一颗颗圆球不是瑞典肉丸，而是鱼食。以它们为参照，刚好让大家对这壁虎的尺寸有个直观的认识。放了几天它都无动于衷后，我干脆把鱼食给它当垫料了。
接着，我尝试了蜥蜴凝胶。我的蜥蜴根本抵挡不住凝胶的诱惑，但当我用镊子夹了一些凝胶伸过去，壁虎会一口咬住凝胶，猛地把它甩老远，就像是在清除面前的障碍或垃圾。
嗯，挑食的家伙，我喜欢。
如我上篇蜥蜴文里写的那样，对于强迫喂食，我有着丰富的经验。小蜥蜴“十三点”就是被我活活塞大的。
我耐心地反复夹起被它甩开的凝胶，重新凑到它的嘴边，规律很快就浮现了出来：只要这个过程重复15-30分钟，它一定会因为实在不耐烦而把凝胶吃下去。观察它吃东西很有意思，它会反复张嘴，在完全吞下食物之前伸出舌头，把整个嘴的外缘加上自己那半球形的眼球都彻彻底底舔一遍，一副很爱清洁的样子。它的嘴巴长3毫米，舌头不到1毫米宽，所以这个过程非常精致可爱，让我这名细心的观察者十分满足。
为了让饲养壁虎的姿势更加正确，我甚至还特地购买了守宫凝胶。这种凝胶比蜥蜴凝胶更接近液态，所以它咬进嘴里后甩不掉，反而经常弄得满脸都是，这就能充分发挥它爱干净的优势，把脸和眼球都舔得干干净净。它改善了伙食，我也更轻松了。
不久后，壁虎全身开始蜕皮了。整体过程和蜥蜴差不多，头部、躯干、四肢的蜕皮有个先后次序。但有一个部位的蜕皮着实令我震撼了一回：它的眼球都会蜕皮。这部分的皮像是一版吃空了的感冒药。
它不会爬墙的特性使得喂养它变得特别轻松，每次喂食，我都把饲养盒盖完全打开放在一边，用半小时左右把它肚子填饱，用镊子逗上一阵，再把盒盖盖上。但事情进展得过于顺利就一定会出幺蛾子。
两周前的一天吃过晚饭，在把蜥蜴们送入梦乡后，我想再看一眼壁虎的情况，才发现饲养盒的盖子开着，那只不会爬墙的残疾壁虎已不见踪影。我这才想起下午喂完它忘了关盒盖。
我几乎是在瞬间接受现实的，除叹了一口气外，内心和行动都相当平静。我还故意用阴谋论给自己寻开心：不会爬墙只是它为创造逃生机会而使出的障眼法。理智告诉我，要想在这此杂乱不堪的家里把这么小而灵活的生物抓回来，除非它出于报恩主动找上我。
接下去的一个星期里，《侏罗纪公园》的那句台词“Life finds a way.”多次萦绕在我耳边，仿佛让我对生命有了新的感悟。
上周五半夜，我做完志愿者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刚跨进淋浴房，你猜怎么着？对，胯下又闪过一个影子。
这报恩好像来得有点快？
关门捕虎的大戏再次上演，半小时后，它就落网了。但我立即发现不对劲，它的尾巴短了一大截，看来它最近施展过断尾求生术。进一步仔细观察，它身上没有我熟悉的丑陋斑纹，所以它很可能不是上周逃跑的那一只。
在把它放进饲养盒后，又一个更确凿的证据出现了：它不是残废，会爬墙，而且特别爱爬，每次都会爬到盖子附近休息。这就可能意味着两件事：第一，给它喂食的难度提高了数个等级，第二，它是只诚实的壁虎，对障眼法一无所知。
往好处想，因为它特爱爬墙，起码将来不会发生喂完忘了盖盒盖的蠢事了。
刚抓到第一只壁虎的那几天，我妈来我家看到壁虎，说抓到壁虎会走好运的。但我没问她抓到后又让它给跑了会不会遭厄运，而如果抓到断尾的壁虎又会怎样。
至于为什么我家住这么高，还会如此受壁虎的青睐，我已经懒得，也不敢去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