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high到不行！浅谈荒木飞吕彦的艺术与“黄金之风”
本文作者： 金一
“木大木大木大！”、“没有意大利牛郎团看我就要死了”、“我现在除了看JOJO以外什么都不想做”......想必大家每天都能在各种社交平台看到诸如此类的发言，《JOJO的奇妙冒险 黄金之风》动画开播后以暴力般的魅力俘获了观众的心，真是high到不行。
而《JOJO》本身是一部比较有“年头”的作品，这个系列是怎么一步步走上巅峰的？又是如何保持如此高水准的质量连载至今的？个中秘诀，在于荒木飞吕彦的艺术表现。
再好的文艺作品也难逃时效性，永不过时的作品虽然存在，但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创作出这样的作品必须要有超越时代的精神以及凌驾于人们审美观念之上的艺术性，这种要求对于亚文化领域的动漫来说就显得过高。不过仍有一部诞生于80年代的动漫作品做到了这点，这就是连载至今的《JoJo的奇妙冒险》系列。
这一长盛不衰的系列，其实最早是被逼出来的。
80年代早期，日本上下都沉浸在经济增长的喜悦中。文化领域也是爆炸式发展，像日式奇幻文学、同人文化、独立制作电影等等，一系列新兴事物都是在这个时间段里起步的。然而同时代像少年JUMP这类传统漫画杂志还在吃着老本，此时无论编辑还是读者，都期盼能有一部新漫画来改变这个局面。
要当少年漫画的救世主必须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而老天选中的这个倒霉孩子就是日后的漫画家荒木飞吕彦。
荒木早年经历确实挺不顺的，他是家里老大，但他下面是两对双胞胎妹妹，所以家里的心思更多放在一下子多出来的孩子身上，四个妹妹又形成小团体，荒木就常常一个人被晾着，于是看漫画书籍成了荒木经常做的事。光看还不够荒木还尝试着描着画，久而久之就喜欢上了画漫画。从中学开始荒木就尝试着投稿，但基本都被退回。高中毕业后进入了专科学校进修设计，也算是专业对口。
直到1980年，荒木的《武装扑克》获得了第20回手冢奖，从此进入了漫画家的轨道。但这条并不平坦，这既是漫画家崛起的时代也是漫画家数量大增长的时代。没有一点特色的作品是无法进入编辑的法眼的，尤其是少年JUMP的编辑。不过荒木有个优点就是画画卖力，比起某些草稿作者简直天壤之别，到今天荒木的重要稿件也是亲手画的，而且作画速度极快质量极好。因为这点功力和勤奋，荒木在编辑那里得以保留其席位。
两年后荒木才在集英社旗下《Fresh Jump》杂志上连载了漫画《魔少年B.T.》。这部作品采用了和当时套路完全相反的恶型主角，在80年代初这创新的太超前了，读者对这种突然180度的转变显然还没有心理准备。由于是短期连载，所以篇幅不长，后来收录于荒木短篇集中。虽然也没什么太大反响，但编辑还是把恶型不合适做主角的意见转达给了荒木。荒木于是又想了个办法将恶型与一脸正义的主角统一起来，这就是后来的《BAOH来访者》。现在回过头看《BAOH来访者》，可以发现一些JoJo系列的雏形。不过这些大多都是荒木在日后想点子的时候，采用回的一些自己认为不错的设计。
此时的荒木依然被要求想出更好的办法创新。为了提升自己的境界，也为了找到灵感，荒木就出去旅行寻找自己的艺术源头。其中尤其是在欧洲的旅行让他感想颇多，回来后就开始创作一部以外国人为主角，舞台在欧洲的漫画故事。当时的主流少年漫画几乎清一色日本主角，所以编辑就觉得异域风情可以开创出一片新天地，于是新连载就开了绿灯，第1部《JoJo的奇妙冒险》就是这么来的。
《JoJo的奇妙冒险》虽然名字里有“冒险”一词，但实际上与当时流行的少年冒险类漫画完全不同，第1部作品主干更近似于烧脑的侦探剧。由于是最初的连载，荒木对于读者的接受能力还是比较担心的，第1部开始还没有像后面的作品那样过于夸张的人物造型。所以无论从故事内容，还是荒木自己的艺术特色方面，第1部都是相较要平淡一些。这里即使是一小步的变革，荒木也是走得很小心。同为猛男风的画风让读者接受下这一部少年漫画的设定，但故事情节又和别的漫画不同，人物性格则很有突破，逐渐就吸引一批读者。总算这次没有翻船，使得连载可以继续下去。
第1部“幻影之血”连载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也就是1987年之内完结，换算成单行本也就5卷的样子，跟之后动辄十几卷一部的量是没法比的。作为整个系列的开创者，正是第1部奠定了系列的主题。JoJo的系列故事的主题都是讲做人的道理。荒木当初的设想之一——人与吸血鬼的不同就在于人是会老死的，做人的道理则会一代一代传承下去。这一主题一直延续到今天的作品，即使世界重启也依然是那个JoJo精神。在逐渐的连载过程中，荒木自己的漫画风格开始添加到作品中，比如齐柏林的潮造型、几个吸血鬼不同的能力等等，这些则奠定了JoJo作品的艺术特色。
之后的JoJo第2部名字为“战斗潮流”，实际上画风和名字一样也是非常潮的。荒木本人喜欢看流行杂志，随着JoJo系列连载的热度稳定下来，荒木也就更有余地将自己的风格体现出来。无论是乔瑟夫的围巾，还是莉沙莉沙那一身标榜国际名模的服装造型，与第1部力求还原历史的装扮比起来更多的体现了80年代后期的流行风格。此外就是“JoJo立”的正式确立，脱离了力量的展示而成为突出人物的一种手段。
第2部连载的时间稍长一点，从87年底到89年初。之后JoJo系列就迎来了一个转折点，开始引入替身系统。
说起这个系统的起源，其实还是编辑逼出来的。讨论新作的时候，编辑希望战斗方面可以更上层楼，同时又希望战斗不要落入传统少年漫画强度逐级递增最后爆表的俗套。这是矛盾的请求，荒木也是想了一段时间，最终把解决方案放在采用恶型的正义主角——以前相对成功的作品《BAOH来访者》主角变身的点子上。不过这次没有采取变身，而是分出个体——也就是替身了。替身系统的加入，大大丰富了作品的可扩展空间。能描写出很多不可思意的战斗方式，而且替身强弱并非决定胜负的唯一标准，还跟每个替身的特性以及使用方式有关，完美回避了战斗力会爆表的问题。此外，替身还可以更为突出主角的特征，这里还有荒木对于作品未来方向的思考。恰是在第3部的连载区间，流行主题从科幻风转向了奇幻风，而替身的出现迎合了时代的潮流。从剧情上来说，虽然这次“西游记”是名副其实的冒险，但在战斗之外，传承下来的斗智情节是本作更为重要的看点。
第3部是第1部剧情的延续，整个123部都是有严密的剧情联系，荒木本来是打算第3部将整个JoJo系列完结的。不过这系列人气实在太高了，有相当多的读者希望这一系列继续连载下去，于是编辑就去找荒木谈把漫画续下去。此时的荒木已经有了相当多的发言权，能够让编辑同意在新连载中画一些表现自己特色的东西，所以第4部开始JoJo系列的风格开始了转变。
1992年第4部“不灭钻石”开始连载，但这作是越看就感觉越不像JoJo。整个故事就讲的平淡的小镇生活，舞台也是固定于杜王町。主角东方仗助的能力还是治愈类，与前面几位的破坏性表现完全相反。变化虽然激烈，好在还有前作主人公承太郎站台，凭这个块招牌还不至于偏的太过分。故事推进是相当的慢，大半剧情都在讲述主角团与一个接一个替身使者的接触，有恶人也有好人，也有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偶尔路过的。而且全剧的目标一直都是比较含糊，荒木原本是想描写一个非常高明隐藏非常深的最终BOSS，所以主角团难以有什么线索，但这也造成了故事内容太散，第4部让人提不起劲的原因大抵在此。
荒木的想法是在一个小舞台上表现一群人的精神，也就是本作的核心主题“黄金精神”。攒够了人数并且把自己也在漫画里塑造了一个形象后，这才满足地推进到吉影篇。不过主线虽散，但“做人”的主题却是继承的很好，甚至靠“黄金精神”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无论外表无论经历，黄金精神是深处于每个“人”的心中。而有的人道貌岸然，是批着人皮的恶魔，这是人与吸血鬼之上更为深刻的对比。
第4部很安定的连载到了95年，虽然读者看着累，荒木自己画的还是很开心。然而编辑那边就感觉荒木这次偏离的太厉害，所以谈论第5部作品风格的时候，更多的是希望能回到第3部的成功套路上来，各种创新应该还是以读者接受能力为限制。这部早先曾传出过荒木想采用女主角的说法，但最后还是上的男主角，只不过这个男主角比女主角更为风骚。
反常规主角一直都是JoJo系列突出的风格。第1部采用了别人都不用的外国人；第2部是个地痞流氓加混混；第3部是个不良学生；第4部是一个造型上更为不良的学生。而第5部差不多将主角和反派的身份来了个大颠倒，前大反派迪欧的儿子乔鲁诺·乔班纳成为了本作继承JoJo名号的主角。在这点以外，第5部也是之前作品各种特色的集大成，首先就是继承于第3部的主角团思路。
荒木其实一直想画一群人物的漫画，他的作品就几乎没有单打独斗的，最次也得有个人充当解说。但这个设想是与前期少年漫画侧重表现主角的套路相悖的，所以他不得不在编辑的要求下尽量减少主角团人数，或者是降低其他人的表现。现在到了第5部内因外因都出现了变化，一方面是荒木的地位提升到JUMP代表漫画家，另一方面当时漫画的套路变得倾向于多主角的团体，这些因素合在一起就造成了第5部主角团的庞大以及边界不清。第4部的主角团成员之一广濑康一，以及第3部的主角团成员之一波鲁纳雷夫都露过一回脸。
第5部的替身的数量庞大，而且质量上也非常高。不仅主角团强大，敌人的替身使者也不简单，刺客一波一波的前来，战况是前4部以来最激烈的。差不多每一次战斗都是烧脑大比拼，猜测对方的能力类型、想出反制手段、巧妙利用自己的替身能力，这一连串的战斗设计看的都非常过瘾。而这么多个性鲜明的替身使者，这作也就成了JoJo立最出彩的一部。
在剧情方面，第5部也是延续了烧脑侦探风，但又不失主线剧情。其实第5部的最终BOSS和第4部一样，也是藏的非常深的。但与第4部里吉影长时间既不见人也不见影相比，第5部的主角团们至少是知道存在着一个幕后老大迪亚波罗，也大概知道那是一个很恐怖的对手。只是他藏的太深太扯，扯的都有点不合常理。不过这个似是而非的影子一直推动着剧情，当最后他以最意外方式出现后就将剧情推向了最高潮。
第5部同时也成为了荒木在美术上的顶点。经过要10年的绘作，画了那么多人设，荒木可以算是一个服装设计师，这一作的JoJo风艺术达到了一个设计的颠峰，第5部的所有人设服装拿出来完全可以开一个服装创意会（后来也确实做过）。于是，在直观的画图上，在暗藏的故事中，以及激动人心的战斗，第5部黄金之风是真的做到了“页页黄金”。
系列连载到90年代中期，荒木已经挤身于日本一流漫画家。不过他的连载作品就太少了，长期连载的就《JoJo的奇妙冒险》这一作。但这并不意味着荒木有偷懒，他是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这一作上面。荒木本人很重视作息时间，很少会通宵达旦地作画，但为了完善剧情会长时间的思考，每一场战斗往往都需要数日的思考才会定案。JoJo系列的故事情节虽然不能说一点毛病没有，但就通顺和合理程度相较起来同类型作品要优秀许多。
荒木也不是没考虑过创作新的漫画，只是因为JoJo系列实在是太成功，从编辑到读者都不希望他停下来。到第5部结束的时候，JoJo系列连载已超过13年，这画着画着已经到了故事原本设定不远未来的时间了。
于是在这个点上诞生的第6部就完全成了荒木放飞自我的表现，甚至连名字都改为了《JoJo的奇妙冒险外传 石之海》。在这部作品中，荒木一直以来都想画的女性主角终于得到了实现，一直想表现的流行风彻底得到了解放，加上监狱的背景与灰暗的画风，这一作给人的感觉与之前的JoJo差别太大。荒木也看出了自己已经被束缚在JoJo这个平台上，变动太大就会遭受失败。因此在第6部的最后，荒木给出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结局，让JoJo系列正式终结。
真的完结了吗？2004年，在第6部结束之后，荒木在《周刊少年JUMP》上开了一个新连载，一开始完全就没提JoJo的相关，大家也以为是全新的作品，但越看越觉得是JoJo系列，私底下已经称呼这是JoJo第7部。到2005年转移连载阵地后正式改名为JoJo系列第7部，缓慢连载到2011年完结，之后第8部继续连载，一直就到今天。
JoJo漫画系列离开连载长达20年的《周刊少年JUMP》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荒木从第6部开始就有很多漫画外的工作，像《周刊少年JUMP》这样的连载强度过高。而对于荒木来说，JoJo已经成为了他的艺术向外传播的一个窗口，而不再是力求证明自己的作业，他的作品已经不仅仅是漫画。
荒木的JoJo艺术还是源起于他早年在欧洲寻找灵感的艺术之旅，其中最能触发他灵感的就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这些雕塑所体现出来的就是人体之美。文艺复兴的思想特色之一就是以人为本，荒木作品里的很多风格元素像JoJo立、冲击视觉的色彩、以及“做人”这个主题都可以追述到这点上。
在这古典艺术的核心思想之上，表现手法却与强调自我和个性的现代波普艺术不谋而合。荒木没有提过自己画的是波普艺术，但他曾经学过艺术设计；JoJo这个单词的灵感又是来自于意大利流行艺术商范思哲和弗兰科·莫斯基诺；平时又爱好摇滚音乐，第4部以后的替身名都是来自摇滚专缉……这些事物或多或少都带有波普艺术的要素，即使荒木没有去刻意追求，他也是深受波普艺术影响的，在JoJo系列中透露出现代艺术的个性表现风格。荒木这种古典与现代并存的艺术，被定义为一个新的类别，而且早已在艺术之都巴黎展览过了。
JoJo的爱好者不仅是在日本国内，荒木的画风以及波普艺术的特色深受海外尤其是欧美读者的喜爱。在新世纪之后，海外的爱好者已经占据了相当的比例。在如此粉丝团的推动下，JoJo系列的动画化就开始提上日程了。
1994年为纪念JoJo系列的连载，曾经将第3部的后半埃及篇制作成OVA动画，之后等了10多年，2007年才将前半的故事内容补齐，草草凑成了一部动画。由于整个只有13话的篇幅，故事内容被大量压缩，而且还添加进了很多与原作有出入的情节，这部OVA当时就常被用于吐槽小视频的素材。
JoJo动画难产与荒木本身也有很大关系，荒木是不大赞成将自己的漫画动画化的，因为他不认为动画原画师可以体现出他的艺术特色，旧OVA的现状似乎也应证了这一点。直到不算太久之前，当JoJo艺术为更多人所熟知以及模仿的情况下，能够再现漫画的动画制作的条件才算满足。2012年，david production终于说服了荒木同意动画化，据说制作方再三保证一定会按照漫画来制作，制作团队中也有不少JoJo厨，所以才能制作出最后那么高水平的动画。
前1-3部作画优质而稳定，剧情上也没搞出什么漫画以外的东西；第4部最初人设出来确实是让人捏了一把汗，不过最后还是有惊无险；而现在的第5部，因为david production今年上半年就没闲着，先是《足球小将》又是《工作细胞》让人担心过一阵第5部的作画的质量是否会下降，不过从已经播出的两话来看应该又是多余的担心。
david production动画化时候的保证点就是还原漫画，所以不会有新的漫画外的东西，作为JoJo系列各方面的一个颠峰，最重要的看点其实就是漫画中经典画面变为动画镜头时的感动，这早已被前3部所证明。此外的悬念就剩老板的替身能力是否会成为特有的OP。而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第6部该怎么表现，高潮之后的急转直下才是这系列最大的问题，而且第1部OP已经暗示了至少要拍到第6部，这一担心虽然早了点，却是真正无法逃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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