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游戏成了文物……
本文作者:石叶young
问一个00后软盘是啥,得到的可能只有尴尬的沉默。对他们来说,那已经是“文物”了。给现在的孩子玩一款“老游戏”,比如《暗黑破坏神2》(已经快20年了吗……),他可能会觉得完全无法接受满屏的游戏性。
他们也许会想,上个世纪的玩家们玩的游戏和现在真是有天壤之别。其实当我们回顾80、90年代的游戏时,也会觉得它们好像来自异次元,很难用现代思维去对接。
回顾老游戏既是一种美妙的经历,也是一种沮丧的体验,当我们用审视古董的视角去看游戏的时候,它曾经承载的东西其实已经消失了大半。当时间拉长之后,比如一千年,我们现在爱如珍宝的游戏又会剩下什么呢?
技术的进步和革新是永不间断的,一千年以后的人可能连怎么运行游戏都不知道了。现在的一些人已经意识到了游戏文化的代谢现象,并设立了游戏博物馆开始对老游戏文化进行系统的保护。但这只是一方面,假设我们成功的保存了游戏,假设一千年以后,还有一些现在的游戏作为文物摆在博物馆里。那时的人又会如何看待和理解我们的游戏呢?
一千年真的很久,尤其对于游戏来说。作为一种娱乐形式它能给人带来的新奇和刺激感放在历史的长河中实在太微弱。一千年以后的人,估计不会觉得《使命召唤》有什么乐趣可言。
类比其他的文化媒介,至少文字承载的东西能够经过时间的考验,传递一些游戏的美感。比如中国古代的诗词、史书,西方的《贝奥武夫》、《荷马史诗》、《吉尔伽美什史诗》。而且在现代,它们也完全可以作为我们这些平常人的日常读物。
为什么文字有如此强的生命力,而与之同时代的其他文化载体都随着时间逐渐消失?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没有无数学者们的不断研究、考证、转述、翻译、解读、保护,这些文字对如今的你我来说,也早已是像天书一般难以参悟了。
即使这样,还是有一些曾经的文字在如今变成了神秘的象征,让专业人士都心怀疑问。
美国心理学家Julian Jaynes觉得《荷马史诗》和《吉尔伽美什史诗》等上古文学中记载的人物行为是现代学说无法解释的,于是在著作《二分心智的崩溃与意识的起源》中提出理论:公元一千年以前的古代人,是没有意识的,至少没有现代科学中理解的意识。
作家Neal Stephenson在他的赛博朋克小说《雪崩》中,把苏美尔语设计成一种可以重写人脑思维的编程语言,用来程序式的传递文化。
一千年之后的人类,看待今天的游戏,会像我们看待这些古文字一样感到神秘而高深莫测吗?
其实有一些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会让未来的人没法将游戏和享受这个词联系起来,尤其对于电子游戏。和文学一样,它需要玩家的持续参与和传播。
比如游戏的操作方式,就很容易“失传”。UI和控制器,更是会不断的进化,很快变得无法识别。想想不过是几十年历史的老主机控制器,现在的玩家多数是完全不熟悉的,随着使用这种控制器的玩家越来越少,它最终将成为无人知道用处的神秘物件。
游戏与文学都要经历语言的演变。未来的人是否能够理解今天我们使用的语言?我们现在使用的语言还会存在吗?新词汇、俗语或者我们流行的梗,都在不断的变化,未来的学者必须想办法还原这些有时代背景的语言。
和文学同理,游戏中涉及的概念和物品在现在看来再平常不过,但到了未来可能被写进“世界未解之谜”。好比现在我们要看懂莎士比亚的戏剧,需要对历史、政治和西方文化有一定的了解。但游戏对玩家的要求会更高。
因为某个消失的物品,比如手机,不像在文字作品中可以一笔带过或用注释说明,玩家可能需要和这个自己没听说过的东西互动。我们在游戏里听到铃声,会立刻反应过来是有人来了电话,然后寻找声音的来源,因为我们知道电话铃声是什么样的,知道电话长什么样。游戏里遍是这种有时代性的物品,从载具、装备到战利品。现在连小孩子都能认出他们,但在未来,能叫上名字的可能都算是古玩专家了。
还有就是游戏内的表现语言,比如红色心形标志代表生命值,叹号代表任务,对于一个玩家来说,这几乎不需要思考,但对于没接触过游戏的人就没那么容易识别。如果再加上时间的因素,就更增加了难度。虽然每一个符号单拿出来,摸索一下也能够理解,但当它们组成一个体系的时候,游戏就变成了一个研究工程,而且如果有一个错误,就可能造成整体理解的偏离。
虽然现在我们对于游戏是否属于艺术,还有各种争论,但不可能否认的是,游戏绝不是独立的文化形式,它生根于各种文化、艺术共同浇灌的土壤中。
拿《黑暗之魂》举例。想象一下你是一个对传统西方奇幻文化没有一丁点认知的人,对亚瑟王托尔金式的世界完全没见过。再想象一下你是一个从没玩过RPG游戏或D&D系游戏的人。在这种情况下玩《黑暗之魂》,体验必将会大打折扣,对于未来只在资料中听说过《黑暗之魂》的人来说,很难真的体会到我们如今的感受,也许还会以为我们现在对它的高度赞扬是一种夸张或神话的修辞方式罢了。
不过即使这样也是万幸了,因为在时间的洗刷下,再优秀的作品也很难被视为个体留存下来,更可能的发展是被笼统的冠以一个共同的名字:电子游戏。
既然如此,我们将目光收回,从整体来审视游戏。这样就会发现游戏最基本的逻辑都可能在某一天变成一种难以理解的行为,毕竟人类本身就不是一个那么“自然”的生物。如果未来的人类像小说中写得那样,有了连通的集体意识,那么那些以竞赛为目的的游戏,可能将完全不符合他们的思维逻辑。而且未来的人类很有可能也脱离了现有意识形态的束缚,在文化认知上也会有很大的区别。所以未来的人类可能不会觉得游戏中的战斗、胜利、统治是一种快乐。追求高分数,要素全收集,白金奖杯,这些行为可能都没法被理解。
可惜我们没有时光机器可以回到未来,所以对未来我们只能是猜想。一千年之后还会有人懂得欣赏,或至少能够理解我们的《黑暗之魂》、《毁灭战士》、《文明》或者《超级马力欧》吗?
我们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时的人想体验到哪怕一点和我们如今一样的快乐,都需要跨越千年的代沟,而绝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困难。
这样看来,我们能在这个时代玩到心中的“神作”,也算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了。如果人类能够存续,如果文化得以保存,也许这些游戏能够在千年后,为那个遥远的世界勾勒出你我和游戏曾经存在过的缥缈轮廓吧。
注:本文译自Eurogamer,编译过程中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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