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法国在探索构建欧洲安保网络？
法国国防部日前公开表示，由于近来国内的恐怖袭击风险不断增高，已经请求盟友增援巴黎奥运会安保，其中不仅包括警察，也包括军队。据法新社报道，在复杂的地缘政治和安全前景下，法国已经向约45个国家申请增派数千名人员。这在法国第五共和国的历史上是罕见的。
一个不得不提到的背景是，不久前发生的俄罗斯克罗库斯城音乐厅恐袭案，造成数百人死伤，可谓举世震惊。其中心理上最受冲击的，或者说是备感压力的，法国应该算是其中一个。恐袭发生两天后，法国总统马克龙就召开紧急内阁安全会议，讨论该事件及其影响。法国总理阿塔尔在会后更直接宣布，鉴于法国面临的恐怖袭击威胁上升，决定将反恐安全警戒级别提升至最高级。
首先，法国曾深受恐怖主义之害。2014年开始的数年时间里，法国频繁遭遇恐怖主义袭击，不仅覆盖众多城市、动辄数十人伤亡，且袭击目标、手法不断变化，令人防不胜防。2015年11月13日，巴黎遭系列恐怖袭击，被称为“欧版9·11”的“二战后最严重恐袭”，致132人死亡、300多人受伤，甚至时任法国总统奥朗德、德国外长施泰因迈尔等政要也险些遇袭。而且，这些恐怖分子拒绝谈判、不提条件，手段极其凶残，作案唯一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制造杀伤，引发社会及民众恐慌，一度将法国逼入安全窘境。此次俄罗斯恐袭案的发生，无疑对法国人产生了某种“寒蝉效应”，神经陡然紧张起来。
其次，巴黎奥运会容易成为恐袭目标。奥运会这样的大型体育赛事，参与国家和人员众多，无疑是恐怖分子重点关注的目标，因为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更大，也更能达到所谓的“震慑”效应。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期间，数名恐怖分子就闯入奥运村，杀害了2名以色列队员，并带走了9名人质。随后9名人质全部被杀害，数名恐怖分子和1名警察也在此次事件中身亡。奥运会也因此被迫暂停了34个小时。今年巴黎将举办夏季奥运会，尤其是开幕式选择放在塞纳河上举行，届时将有上百万人参加，安保的难度更是非常大。
再次，社会安全持续承压。法国本土约有600万穆斯林，几乎占总人口1/10，近年来以穆斯林为代表的移民与本土白人矛盾激化。尽管法国政府一直坚持“多元包容文化”的态度，但基于历史与现实原因，主流社会对穆斯林始终或多或少存在偏见。去年在巴黎西郊楠泰尔地区，一名少年就因违反交通规则后不停车被警察枪击身亡。事件导致全法范围内爆发大规模示威活动，甚至一度演变为暴力抗议。同时，法国一直在利比亚、伊拉克、叙利亚、马里和中非等地强势干涉，也难免引火烧身。尽管马克龙政府在不断调整外交策略，提出建立“新型法非关系”，并选择从海外部分撤军，但遗留的烂摊子还是不少，继续成为一些恐怖主义组织的“眼中钉”。
最后，地缘冲突进一步激化矛盾。当前乌克兰危机未解，阿以冲突持续，而法国经济持续低迷，通胀高企，普通民众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这个时候，人们的情绪不免紧张焦虑，原有的社会各阶层、族群及宗教之间的矛盾随之有可能升级，安全形势自然也就不可避免地出现恶化。近段时间以来，法国持续不断发生罢工示威游行，民粹主义也正在进一步抬头。今年6月欧洲议会将进行选举，可以预见民粹主义政党的势力和影响将大幅上升，未来政府管控社会稳定的难度加大，安全风险恐进一步呈内外联动之势。
当然，法国政府加大安全防范力度，尤其是向盟友求援，也有自身的一些考量。一是反恐本就难以独立为之。恐怖主义产生的根源极为复杂，往往跨越国界，单靠一国之力无法有效应对，亟需他国在情报、技术、资源等诸多方面予以配合支持。二是强化欧洲安全合作。近些年，欧洲东西、南北矛盾增多，尤其是英国“脱欧”以及乌克兰危机进一步加大了内部的离心倾向，一体化遭遇重大挫折。法国作为欧盟的核心国，有意扮演欧洲领导者的角色，而此番安全合作无疑是弥合欧洲内部分歧的一个契机。三是构建安保网络分散风险。法国诚邀盟友打造一个奥运安保的网络，也有意让各方共担安全责任，在强化与盟友之间安全合作关系的同时，也让外界给予法国对此次奥运会更多信心。
可以说，法国此番联合盟友强化反恐，有诸多想法在其中，同时也包含很多无奈。当然，更重要的问题还是要从源头去消除恐怖主义，各方携起手来共同应对。毕竟恐怖主义带来的危害是世界公认的，任何针对无辜平民的袭击，无论有着怎样的说辞，都不能被接受。（作者是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