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时深度】中国成全球汽车出口冠军的背后
【环球时报综合报道】编者的话：中国2023年成为全球汽车出口第一大国——在海关总署12日公布相关数据后，各国媒体和机构纷纷得出这一结论。有观点认为，这标志着中国产业政策的胜利。汽车产业的崛起必将推动中国经济稳定增长，进而带动全球经济复苏和技术进步。《华尔街日报》等媒体称，中国成为全球汽车第一大出口国，显示全球汽车行业出现结构性转变。同时，有专家提醒说，汽车出口量包括外资品牌在当地生产然后出口的数量，所以不能简单地把这一数据作为评判行业发展的标准，中国汽车出口仍然面临贸易保护主义等多重挑战，需要做好准备进行反制。
从“配角”到“明星”
2023年12月18日，一列满载55个集装箱的中欧班列，从哈尔滨国际集装箱中心站驶出，经同江铁路口岸驶向欧洲。同一天，一列中欧班列从天津新港北集装箱中心站驶出，开往俄罗斯首都莫斯科。这两列火车载的都是我国外贸“新三样”之一的新能源汽车。在中欧班列源源不断地将中国汽车送到欧洲的同时，一艘艘滚装船也将它们送往东南亚、拉美以及非洲等各个地区。
近年来，中国汽车出口表现越来越亮眼。中国汽车工业协会（中汽协）日前发布的数据显示，2023年，中国汽车产销量分别达到3016.1万辆和3009.4万辆，创历史新高并实现两位数增长（分别增长11.6%和12%），连续15年稳居全球第一。海关总署2024年1月12日发布的数据则显示，2023年，中国汽车出口522.1万辆，同比增长57.4%，出口总额1016亿美元，同比增长69%。
相关数据出炉后，日本NHK电视台、美国《华尔街日报》等媒体纷纷表示，中国可能已超过日本，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出口国。日本汽车工业协会预测，该国汽车2023年全年出口量在430万辆左右，低于中国出口量。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学者董一凡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中国汽车迈入“3000万时代”和中国成为全球汽车出口冠军，体现了中国汽车产业特别是电动汽车产业全球竞争力的提升，以及中国企业进一步融入全球化。乘联会秘书长崔东树表示，中国成为汽车出口第一大国，肯定会改变全球产业格局，填补国际市场因产业链紧张而难以满足的需求。
成为全球汽车出口冠军，中国花了约70年时间。中国汽车工程学会名誉理事长付于武说，1956年，中国第一辆国产解放牌卡车下线，结束了中国不能造车的历史；1992年，中国汽车年产量首次突破100万辆；2009年，中国汽车产销量首次双双突破1000万辆大关，成为全球第一大汽车产销国，至今连续15年保持这个地位；2012年，中国汽车出口量突破百万大关，之后在2021年首次突破200万辆，并于2023年突破500万辆。
新能源汽车的弯道超车，在促进中国汽车出口方面提供了极大助力。中汽协的数据显示，中国新能源汽车保持产销两旺势头，连续9年位居全球第一。2023年，新能源汽车产销分别完成958.7万辆和949.5万辆，同比分别增长35.8%和37.9%，市场占有率达到31.6%，高于上年同期5.9个百分点。
中国汽车出口地位的变化，不仅反映在数据上，还反映在各国举办的车展上。《环球时报》驻德国特约记者十多年来连续采访报道了多个欧洲国家车展。长期以来，中国车企尽管数量位列参展商的前列，但过去展台通常冷冷清清，在欧洲同行眼中只是不起眼的配角。直到2021年的慕尼黑国际车展，中国品牌汽车才真正受到了欧洲车企及主流媒体的重视。这一年长城汽车的展位就在梅赛德斯-奔驰汽车的旁边，展示了旗下魏牌等车型。
2022年在巴黎国际车展上，中国车企已成为主角。《环球时报》特约记者看到，比亚迪的展台有大约1000平方米。这一年，比亚迪开始在多个欧洲国家出售汽车。从那时起，中国品牌逐渐出现在欧洲各国的新注册汽车榜单上。在2023年的慕尼黑国际车展上，中国车企成为最耀眼的明星展团。除了比亚迪、小鹏、零跑等整车车企外，中国还有众多零部件企业以及智能汽车软硬件提供商参展。在此次车展上，每一场中国车企的活动都是座无虚席，甚至走道上也站满了人。德国外长还试驾比亚迪海豹汽车，许多欧洲经销商主动来中国车企展台谈代理销售。
在欧洲、东南亚、拉美市场大放异彩
汽车媒体Motor1网站15日援引一份研究报告称，2023年1月至9月，欧洲来自中国的汽车注册量约为46.26万辆，相当于欧洲市场4.8%的份额。
除了欧洲，中国汽车在拉美市场也大放异彩。据巴西《经济价值报》日前报道，过去10年，在拉美汽车进口中，中国汽车所占份额由4.6%上升至21.2%。2022年，中国成为拉美地区最大的汽车进口来源国。以巴西为例，奇瑞、江淮、吉利等中国车企十多年前就已进军巴西市场并逐步站稳脚跟，长城与比亚迪也在较短时间内在巴西崭露头角。根据巴西全国汽车制造商协会的数据，2023年该国进口中国汽车的数量同比增长超过300%，中国跃升为巴西的第二大汽车进口来源国。巴西专门从事汽车行业的咨询公司Bright Consulting发布的报告显示，当前中国电动汽车占巴西进口电动汽车总量的35%，预计该比例还会持续增长。
东南亚也是中国汽车出口的重要市场。2022年，中国对东盟出口汽车43.7万辆，相较此前一年增长83%，占中国汽车出口总量的13%；对东盟出口零配件达到79亿美元，相较此前一年增长17.6%。据中汽协统计，泰国已成为进口中国新能源汽车的三大国家之一。2023年，泰国注册登记量最高的10款纯电动汽车中，8款为中国品牌，且前4名均为中国品牌。在近期举行的第40届泰国国际汽车博览会上，中国品牌汽车的展位面积几乎占据整个场馆的1/3。在中国汽车的带动下，参展新能源汽车订单首次超过燃油车。《环球时报》驻泰国记者发现，比亚迪、长城等中国品牌汽车在泰国首都曼谷街头越来越常见，尤其是中国品牌的新能源汽车成为泰国消费者的新选择。
2023年，汽车进出口已成为中俄两国经贸合作的亮点。这一年，中国成为俄罗斯最主要的汽车进口来源国，俄罗斯也成为中国第一大汽车出口目的地国。中汽协统计数据显示，2023年1至11月，中国向俄罗斯出口的整车量达到84.1万辆。据俄汽车市场分析机构Autostat公司统计，截至2023年12月底，中国乘用车在俄进口新车中所占份额约为76.1%，在俄进口二手车中所占份额约为2.3%。2023年俄罗斯汽车市场销量前10名中，中国汽车品牌占6席，包揽第二至第七名。2023年，俄罗斯市场上在售的中国汽车品牌约有60个。
此外，目前俄罗斯约有56.3%的汽车经销网点销售中国品牌汽车。2022年，这一数字仅为26.4%左右。俄《消息报》称，中国品牌汽车在俄主要共享汽车服务公司之一BelkaCar的份额几乎过半。此外，CityDrive公司旗下车队包含众多中国品牌的十余种车型，Yandex Drive公司也正不断扩大中国品牌汽车投放量。另据俄新社报道，俄工业和贸易部去年10月公布的文件显示，除俄本土汽车品牌外，中国长城汽车旗下子品牌哈弗也被列入俄公务用车推荐名单。
成功并非偶然
中汽协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付炳锋表示，中国汽车行业的飞速发展首先得益于国家战略引导。此外，以共建“一带一路”倡议为代表的国家高水平开放举措，为企业“走出去”打通道路、创造机遇。中国汽车企业紧紧抓住了历史机遇，以创新驱动，拼搏努力，厚积薄发，迎来全面崛起。日本共同社表示，中国汽车制造商在本国政府的扶持下提高了技术能力，实现了低价且高质量纯电动汽车的出口增长。付炳锋也表示，高质量的制造水平和先进的电动化、智能化技术是中国车企开拓海外市场的一大优势。
“这款新能源汽车开起来很平稳，价格也不贵。”驾驶中国品牌汽车的Grab（东南亚地区打车软件）司机对《环球时报》记者说。中国汽车在泰国广受欢迎。以哪吒V车型为例，2023年，该车型在泰国的总销量接近1.4万辆，新注册登记量接近1.3万辆，在泰国纯电汽车市场中的占有率接近17%。泰国观众帕瓦特在了解比亚迪ATTO 3汽车时表示，中国电动汽车种类繁多、款式多样、效率高，电池寿命还长，因此能给消费者更多更好的选择。
巴西巴中企业家委员会内容与研究总监卡里埃洛表示，中国汽车在巴西乃至拉美的成功并非偶然。生活在巴西利亚的马塞洛近期购买了一辆长城混合动力汽车，加速快、动力强、行驶平稳是他在驾驶这辆汽车过程中最大的感受，此外，通过手机应用软件和语音指令操控车辆的体验也非常棒。良好的售后服务和较低的用车成本也是中国汽车吸引巴西消费者的重要因素。来自圣保罗的医生乔纳塔斯说，中国汽车不仅质量可靠，还有精致的内饰、优秀的发动机性能和极高的性价比。偶尔遇到小问题时，经销商还提供免费的维修服务。
不能简单看数据
据德国《慕尼黑水星报》报道，瑞银集团的一项研究显示，到2030年，中国车企在全球市场的份额可能会翻一番，从17%上升到33%。不过，意大利一份研究报告显示，在欧洲注册的大部分“中国制造”汽车（2022年为54.4%，2023年前三季度为46.4%）都是非中国品牌。付炳锋提醒说，国际媒体对中国“全球最大汽车出口国”的这种身份定位，体现了它们对中国汽车产业发展的认可，但一个国家的汽车出口数量是按照属地原则来统计，其中也包含了外资品牌在当地生产然后出口的汽车，所以不能简单地把汽车出口量作为评判标准。实际上，中国汽车全球化步伐较晚，近年来才大规模地走向国际市场，在海外的覆盖率还不高，以奔驰、宝马等欧美日百年品牌为代表的国外传统车企有着更明显的品牌优势。
有学者表示，中国主要车企在海外生产和销售的比例都比较低，这也是我们汽车行业发展遇到的一个问题。《华尔街日报》称，美国通过高关税手段在很大程度上将中国汽车拒之门外，欧盟去年9月则宣布将针对来自中国的电动汽车进行反补贴调查。
崔东树称，中国2024年汽车出口还会保持增长，但考虑到接下来欧盟可能会对中国出口的汽车加征关税，以及俄罗斯市场相对饱和，实现高增长的难度比较大。虽然欧盟要对中国电动汽车进行反补贴调查，但我们仍然要积极开拓海外市场，因为产业强大了，被针对是预料中的事，“我们要认清发展趋势，在海外市场建立可持续的发展模式”。
被誉为“汽车教父”的德国著名汽车经济专家杜登霍夫最近对《环球时报》特约记者说，他看好中国汽车出口，希望中国和欧盟能通过外交手段解决反补贴调查。付于武称，在全球汽车产业格局中，中国汽车产业会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尽管可能会出现种种贸易壁垒，但趋势不会改变。为保持汽车出口的持续增长，中国车企既要有精神准备，也要有物质准备，采取措施应对可能出现的问题。中国品牌可以在东南亚、墨西哥等地区和国家建设生产基地，通过“打阵地战”的方式应对国际化进程中必须面对的壁垒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