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车新势力半年考：挥泪甩卖，强撑苟活
撰文 | 许 芸
编辑 | 杨博丞
题图 | IC Photo
2024年上半年，对于造车新势力而言，依然是艰难苦熬、挥泪甩卖的6个月。
在经历了超10年的发展后，中国新能源汽车赛道已然进入充分竞争阶段，行业洗牌期来得如此迅速。
在特斯拉、比亚迪等新能源汽车领头羊带领下，新能源汽车行业价格战愈演愈烈。无疑，价格战是打开市场的一把利器，且能让消费者实实在在受益，也利于新能源汽车的普及。
然而，对于基本处于亏损状态，靠“烧钱”抢市场的造车新势力而言，利润无疑会被进一步摊薄，资金难以支撑，加剧弱势车企的衰败。
但现实在于，当下已进入决定生死的淘汰赛，卖得越多虽然会亏得越多，但不卖就只有死路一条，处境尴尬的造车新势力不得不跟进到这一场价格竞赛中来。
那么，2024年上半年，造车新势力活得怎么样？
一、抢夺增程式蛋糕
2024年上半年，造车新势力的销量冠军，没有意外，又是销量一贯领先的理想。
2023年，理想全年累计销量37.6万辆，不仅摘得造车新势力2023年销冠，更是超越了第二名蔚来汽车两倍多，并且是造车新势力中首位也是唯一实现盈利的企业，在造车新势力中已然“封神”。
2024年1-6月，理想实现销量18.9万辆，其中，第一季度交付8.04万辆，第二季度交付10.86万辆，环比增长35.05%。
仅6月一个月，理想就成功交付新车47774辆，同比增长46.7%。其中，理想L6是理想交付量增长的重要推动力。
“6月理想L系列的销售势能继续提升，理想L6月交付量成功突破两万辆。”理想创始人李想说，他在6月1日曾透露，理想L6创造了理想汽车新车型交付的最快纪录。
虽然上半年理想经历了纯电动车MEGA上市失利的挫折，并不得不将后续几款纯电动车的发布时间调整到明年，年销量目标也从挑战年交付80万辆降到了56万-64万辆，但凭借其在增程式赛道的深耕，依然遥遥领先老对手蔚来和小鹏。
1-6月，蔚来交付8.74万台，同比增长60.2%。其中，6月蔚来交付新车2.12万台，同比增长98%，创历史新高。
值得注意的是，极氪在6月同样实现月交付首次破2万，销量2.01万台，同比增长89%。1-6月共交付8.79万台，同比增长106%。
零跑6月交付达2.01万台，也首次迈入了“两万俱乐部”、创历史新高。1-6月，零跑累计交付量达8.67万台。
异军突起的问界，只看M7一款车型就已经达到了蔚来等几家造车新势力的销量数据。乘联会数据显示，1-5月，问界M7销量达到了8.9万辆；鸿蒙智行数据显示，6月，新M7交付1.85万辆。
对比而言，小鹏表现略微逊色，1-6月，小鹏累计交付新车共5.2万台，同比增长26%。其中，6月交付新车1.07万台。
从数据来看，小鹏已经排不上造车新势力的销量第一梯队。
哪吒则更为凄惨，虽然有股东三六零公司的创始人、董事长兼CEO周鸿祎倾力助阵营销，但上半年销量5.38万辆，对比上年同期略有下滑。不过，销量还是比小鹏好上一点。
在新车交付上，小米汽车可谓践行了“言出必行”。在2024未来汽车先行者大会上，小米集团CEO雷军表示，小米SU7五月交付8630辆。6月将开启双班制生产，确保单月交付1万辆。
而6月，小米SU7交付量确实实现了超1万台。小米汽车自信表示，“7月交付量将依然超1万台。”
不过，虽然是造车新势力的领跑者，仍然困守增程式车型的理想面临的竞争处境却并不轻松。不仅比亚迪等传统车企在不断加码混动车型，同是造车新势力的问界、哪吒更是贴脸开干。
增程式的车辆，在车圈原本是被鄙视方，坊间有言：“做纯电的瞧不起做混动的，做插混的瞧不起做增程的。”因为相比于纯电、插混车型，增程式在技术上天然落后。
如今，增程式却不仅受到消费者的欢迎，也被诸多车企所看重，越来越多的车企加入到增程式阵营中。
造车新势力中，问界与理想之间的竞争尤其激烈，问界新M7、M9基本已与理想L7、L9两款车型形成了直接竞争关系。在产品定位、车型、用户画像上基本面向的都是同一群体，但华为的品牌力更强，智能化故事也讲得更好。
而哪吒、零跑也均推出了增程式SUV车型。
6月30日，零跑宣布零跑C16上市48小时大定达5208台，该款车型动力提供纯电版和增程版可选。
被视作理想“平替”的哪吒推出的哪吒L车型内饰与理想雷同，但在价格上售价只有12.99万-15.99万元。
在4月北京车展上，周鸿祎语出惊人，称哪吒L是向理想L6致敬，所以更应该叫“小L5”。
周鸿祎还和哪吒CEO张勇一唱一和，给哪吒L打了一波广告。“空间比理想L6小一点，但是价格可少了10万。”在体验完哪吒L后周鸿祎给出评价。张勇连忙纠正道：“少一半呢，理想L6是24万元，哪吒L最低是12.99万元。”
而小鹏汽车创始人何小鹏在一季度财报发布后的电话会中表示，客户对混动有真实的需求，并称从技术角度来看，从增程到纯电的跨越难度要远高过从纯电到增程。外界猜测，小鹏未来或将推出自己的增程式车型。
相较于还在犹豫中的小鹏，已有不在少数的造车新势力或传统车企孵化的新能源汽车品牌大大方方的将目光投向了增程式。
4月28日，第一财经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称，小米汽车已开始新平台的开发工作，该平台将采用增程式混动的动力总成，三款已规划产品均为SUV车型，定位家庭用车。三款车型对标理想L7、理想L8、理想L9，在同一平台架构上通过轴距以及座位数的改变，进行产品区隔，但售价区间会比理想产品更低。
6月工信部公布的名单中，阿维塔在售的中型纯电SUV阿维塔11和中大型纯电轿车阿维塔12两款车型均新增了增程版本。阿维塔旗下第三款车型——阿维塔07首次引入了插电式增程混合动力模式，按规划将于年内正式上市，并在年底前实现交付。
此外，智己计划在明年一季度发布首款增程车型，并对标理想L7。
消费者青睐、车企纷纷发力增程式，归根结底在于新能源汽车的续航焦虑没有真正解决。
40岁的杨新（化名）喜提比亚迪汉纯电版不到一个月，就遭遇了一次续航焦虑。“当时开车和朋友去乡下办点事，出发前看了下电量感觉应该够用。结果那天天气太热，碍于朋友在不好意思不开空调，去乡下的路又全是陡坡弯道，返程开到一半直接‘趴窝’了，最后叫拖车拉回来的，在朋友面前丢尽了脸！要是买混动就好了！”
虽然这几年，政府和各大车企都在不断扩建充电基础设施，电动车的电池续航也越做越多，但与几年前一样，电动车的电池实际应用到路面上，根本达不到标榜的续航里程。
同时，车主对空调、听歌、视频等车内可享受的服务有基本需求，而随着新能源汽车行业内卷，车企也在为车主创造需求，给车内增加越来越多的附加功能，这也导致耗电量的增加。
并且，随着新能源汽车越卖越多，覆盖率变广，出行尤其是高峰出行时对充电设施的争夺也就成了必然，不时有车主为抢夺充电桩大打出手的新闻曝出。
由于增程式技术结构相较于纯电更容易突破，对于已有纯电动车的车企而言，发展增程式显然并没有太大难度。理想的销冠之位，坐得并不轻松。
二、祛魅进行时
“我们家又不开滴滴，买电动车干嘛？”在老公提议将家里的大众燃油车置换后加点钱买电动车后，位于小县城的辛晨晨（化名）当即否决道。
辛晨晨告诉，前两年在新能源汽车讨论火爆的时候她其实也动过换电动车的想法，但在对电动车了解加深后，再看到满大街都是跑网约车的电动车，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首先电动车保值率不行啊，我家的大众帕萨特20万买的，开了7年了还能置换7万块，但如果我今年买一辆20万的电动车，按它们现在的降价速度和保值率，再加上电池损耗，再过个两三年能不能换到7万都不好说。”
“再就是充电问题，现在安装充电桩还是比较麻烦的，我认识的一些买电动车的人，虽然家里也有充电桩，但他们更愿意花钱去外面超充充电。虽然用电是省钱，但我家不跑滴滴平时也有两轮电动车代步，一年也花不了多少油费，而且出个远门我也不想把车停在某个地方充一两个小时电，几分钟加油就走不香吗？”辛晨晨说道。
不可否认，当下尚未完全解决的续航问题仍然阻碍了新能源汽车的销售，在汽车行业积累过少和渠道、品牌知名度等方面的不足更是阻碍了造车新势力向更为广阔的低线市场前进的脚步。
伴随着新科技概念、新服务模式、新颖的设计和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这几年造车新势力快速崛起。然而，这些在低线市场并不都能像在一二线城市一样起到同样的作用。
如今，醒过神来的传统车企和他们孵化的“车二代”将造车新势力的那一套打法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各类车型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并凭借长期积累的生产能力、品牌、销售渠道、用户信任等，成为造车新势力强有力的对手。
而随着传统车企在新能源汽车赛道发力，不管是在一二线城市还是低线市场，相当一部分意向订单也被传统车企瓜分走，留给造车新势力的市场有限。
22岁的向欣（化名）注意到，身边越来越多的人换了电动车，而且换的基本都是比亚迪，“可以家用也可以用来跑网约车赚钱。”
身处小县城，在消费疲软的背景下，汽车在家用之外被更多地赋予了谋生功能，在和家人商量后，向欣家卖掉了家里的长安七座燃油车，花18万元免息按揭买了一款比亚迪汉，“平时公公跑网约车还每个月的车款，家里烧烤摊不忙的时候，老公也会去跑。”
对于造车新势力品牌，向欣对坦言，一个都不了解，“我们是看周围人开比亚迪电动车比较多，对方评价还挺好，而且开网约车的喜欢开，说明这个车耐用，所以就买了。”
“有些品牌虽然大城市的人可能认为它不够高端，但在小县城也是不错的品牌，起码知名度是有的。我买个造车新势力的车，开出去特别是开老家去都没有人认识，那我钱不是白花了吗？如果那个造车新势力不幸倒闭了，这倒霉事可能要被七大姑八大姨讨论一辈子。”几年前购买了吉利新能源汽车的胡勇（化名）对直言。
传统车企的新能源销量正以可观的速度增长。
据了解，1-6月，比亚迪卖出了161.3万辆新能源汽车，同比增长28.46%；上汽集团累计销售新能源汽车超过46万辆，同比增长24%；长安汽车自主品牌新能源销量29.9万辆，同比增长超69%；吉利汽车分别卖出18.7万辆纯电动、13.31万辆插电式混动车型，分别同比增长49%、502%；长城汽车累计销售新能源车13.24万台，同比增长41.99%；
事实上，传统车企大力入局新能源汽车赛道，不仅分走了客源，竞争加剧后的连番价格战还给造车新势力带来了巨大的生存压力。
三、价格战席卷
2024年年初，特斯拉率先打响了“降价第一枪”，旗下各类车型降价6500元-1.55万元不等，国内以比亚迪为首的新能源汽车品牌也纷纷加入价格战内卷之中，价格底线不断下探。
事实上，2023年，比亚迪董事长兼总裁王传福就已“预警”：未来3-5年，车市整体或不同细分市场会持续开打价格战。
王传福直言，当下是快鱼吃慢鱼的时代，不是大鱼吃小鱼的时代，车企在未来3-5年如果没冲上去，就没机会了。
虽然都知道打价格战非良性发展，但新能源车企们已没有选择。比亚迪拥有资金、技术、电池、市场、产能、知名度、用户群等多方面优势，这也使得其能不断推出低价产品抢占市场，有底气发起价格战。
什么都欠缺的造车新势力只有咬牙应战，以直接降价或提供优惠、福利等变相降低门槛的方式，换取销量增长。毕竟不参与价格战的苦果大家多少都有吃到。张勇在复盘2023年销量下滑时就称，“为了毛利率转正，2023年的价格战，哪吒汽车没有打的很狠。”
4月1日，小鹏和问界同日宣布降价、补贴福利，加入价格战中。小鹏宣布旗下2024款小鹏G9购车立享智驾补贴，现车限时减免至高2万元，补贴后现车24.39万元起；问界新M7 Max五座后驱智驾版、问界新M7后驱Plus版5座版降价1-2万元不等。
同日，被视作是小米SU7直接竞品的极氪007推出后驱增强版，售价20.99万元，比在售车型起售价下探了2万元。
曾经坚持不降价的理想，也在4月宣布MEGA售价下调3万元至52.98万元，2024款L7、L8和L9全系车型降价1.8万元-2万元，并为降价车型的已提车车主提供现金回馈。
此后在一季度财报会上，理想创始人李想明确表示，在价格策略调整之后，L7、L8和L9的订单量在持续增长，公司后续没有降价的打算。
不过，为了更好地吸引消费者，理想变相降低购车门槛。6月1日理想宣布，即刻起至2024年6月30日24:00前定购理想汽车全系产品，可享首付最低0元起金融购车方案。
虽然在2023年年底蔚来创始人李斌曾放话公司内部“对我们会以价换量也要放弃幻想，（以价换量）决策很容易做，但是其实达不到战略目标。”但蔚来其实也在变相降低购车门槛。
5月，蔚来交付新车20544辆，同比增长233.8%，其上一次月交付量突破两万辆还是2023年7月。这与蔚来的优惠政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3月14日，蔚来对BaaS电池租用服务进行调整：电池租金调整至最低728元/月，限时购车还可享受租金付四赠一优惠。
蔚来品牌与传播助理副总裁马麟总结销量增长的其中一个原因，即在于“BaaS调价和促销，给了用户实实在在的优惠。”
蔚来表示，6月，BaaS用户专享购车优惠延续。同时，6月支付定金购车的用户，还可享受最高18000元选装基金、10000元以旧换新补贴、1年NOP+免费使用权等限时购车好礼。
此外，蔚来面向大众市场的子品牌乐道，被曝首款车型 L60 将在今年9月10日正式上市，预售价为21.99万元起。或许，蔚来将走量的任务寄托在了乐道身上。
归根结底，新能源汽车赛道的价格战难以平息，一方面的原因是造车门槛低，参与者众多，僧多粥少；另一方面在于谁都没有独家技术构建起真正的核心竞争力。
新能源汽车发展这数年时间里，造车新势力讲的故事无非围绕着续航和智能化讲。
如今，续航问题有越来越多的充电设施和增程式、混动掩盖，焦虑得到缓解，但智能化故事却没有太大进展，往年热衷吹嘘的自动驾驶故事频频被事故打脸。可以说，现在的新能源车企讲的智能化故事基本是靠功能堆砌来体现智能化、科技感。
问界和小米汽车的快速起量，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有作为科技公司的华为和小米背书，在智能化上有更多想象空间。
技术上没有进步，却又不敢停下重金研发的脚步，也不敢停下推出新品的脚步，这就是当下新能源车企们面临的共同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