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谈】最佳黑五抢购卖场Fry's关门了

前些天，美国电子零售连锁大卖场 Fry’s 突然宣布关停全国所有门店，在许多美国人为之震惊落泪的时候，可能想不到和他们一起伤心的人里还有我。

2005年初到美国时，暂住在亲戚家的我还没来得及找房子租，就已经开始为尽快配好电脑以便上网和打游戏操心了。正值感恩节，亲戚得知了我如此不知轻重缓急的需求，丢给我一堆各大零售商寄到他们家的“黑色星期五”广告单，让我从中选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带我去体验一下资本主义的罪恶。

我对 “黑色星期五”毫无概念。亲戚跟我解释了这个抢购传统的由来和演变，我本来听得昏昏欲睡，直到她提到感恩节期间最具诱惑力的商品往往是消费类电子产品，才让我两眼放光。

亲戚建议我选一家叫的Fry‘s商场作为感恩节初体验的战场，因为“Bestbuy东西少，折扣也不如Fry’s的划算”。当时我的唯一想法是：这名字怎么听都像是家快餐店，这地方能有多大呢？

11月底硅谷的凌晨是个冰窟，对此毫无防备的我在3点整的时候穿着一件薄薄的冲锋衣被扔在了Fry's停车场——亲戚把车开回去继续睡觉了。当然，和我一起受冻的还有一条数百人的长龙，有的躲在帐篷里取暖，有些把自己裹在睡袋里，但最多的还是和我一样捏着广告报纸广告和自己的衣领苦苦等候的人。

Fry’s是一幢独栋建筑的大卖场，我绕着建筑走了一圈才意识到我之前是多么天真。2005年的上海也就家乐福、麦德龙或者易初莲花有这么大的规模，而只卖电子消费品的大卖场更是至今都没有出现。

我结识了排在我前面的一位印度小伙和一位墨西哥小伙，他们告诉了我一些在抢购时的“规矩”，并拉拢我和他们一起策划了一下行动目标和分工。我早已不记得他们要什么了，但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冲着广告上的一个免费电话座机，一只5美元的微软IntelliMouse Explorer 2.0无线鼠标和一个10美元的罗技网络摄像头去的。毕竟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购物，不敢奢想过多实惠。

我们制定的战术是，开门后我们兵分三路，我帮他们每人抢1个他们次想要的东西，而他们分别帮我抢一个我次想要的，但前提是都已经拿到了各自最想要的货，或者自己想要的货已被抢完。也就是说，先顾着自己，然后互帮互助，最后到收银台边会合结账，如果拿到重复的，就到门口当黄牛。当时我们还互留了手机号，以防场面过乱联络不上。

就在我们密谋的当口，还不断有人加入这条人龙。1小时内，队伍已经围着Fry’s商场绕了两圈。

开门前1小时，店员从大门出来分发商场的平面图，减少顾客走冤枉路的可能。同时分给最早到的顾客限量兑换券，因为广告上那些最热门的折价商品数量有限且体积较大，如笔记本电脑、LCD电视、大屏显示器等，即使你抢到了，没有兑换券也是没用的。

这些券上写着“early bird”，但其实拿到券的人并不是早起的鸟，而是前一天白天就开始守候的。

5点刚过，店门按时打开，里面恭候多时的店员维持着门口的秩序，提醒着每一个进去的顾客：“有兑换券的人才能购买相应商品！”长龙开始涌入店内。大家秩序井然地走入大门，你甚至可以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被强烈压制着的欲望。

到了货架附近，饱和的欲望终于爆炸，所有人四散奔走，在一排排货架之间高速穿梭，直奔各自的目的地。我和两位新朋友也开始按照计划行事。

事情的结果是，三人的通力合作让我们买到了所有想要的东西。我们在结算区外面互相交换商品后，就各自去收银台付款了。其实大减价活动中许多的折价商品还是需要原价购买的，但是收据中会有黑色星期五购买凭证，回家后买主填写特定的表格并寄到规定地址，商家在3个月内会将折扣价值的支票寄给买主。

当然，现场就折价的商品还是不少的，比如一台3000美元的电视机，广告上写黑五卖1000，现场就直接折扣到2000，付款2000后，另外剩下的1000元再用邮寄支票的方式到手。

我对Fry‘s最初的感情基础就建立在这次经历之上。Fry‘s除了让我初次感受了美国大卖场的气氛，品尝感恩节抢购的滋味，还在接下去的数年里成为了我这么一个电脑DIY和音像制品爱好者的天堂。我每周都会去Fry‘s看看有什么打折的DVD和CD，或者时不时给自己添加上一两块硬盘和DVD+R。我人生的第一张美版游戏，第一张蓝光碟，第一块500G的硬盘，第一套修车工具，第一台数码单反，第一个GPS仪……全都来自Fry’s。

在彻底厌倦前最后一次参加感恩节抢购时，我早已轻车熟路，甚至还帮几位懒得起床的朋友跑腿，抢到了如下东西满载而归：

当晚我在Fry’s的队伍里见到几个年轻人坐在自己开来的SUV后备箱里打《街头霸王4》，吸引不少排队者的围观。任何手痒的年轻人都可以轮流加入，我也凑热闹上去打了一盘。

第一次在Fry’s抢到的那只IE2.0鼠标和罗技摄像头我保存至今，摄像头不但依然能用，外形还没落伍，但鼠标2009年就因为无线延迟过大玩不了《半衰期2：Deathmatch》而被淘汰换上了MX518。

在一个双十一战绩已经能影响国家GDP数字的时代， Fry‘s这样的商场的消亡几乎是天经地义的。我时常想，更多更便捷的新事物的出现，显然足够弥补亲临现场时那种情感上的缺失。但有时转念一想，这究竟是我们主动自愿的选择，还是在不得不跟着时代的车轮无奈向前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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