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传宝：“You swan，he frog”走红的背后

来自中国网友的一句“You pretty，he ugly，you swan，he frog”最近在海外社交媒体上刷屏，甚至被一些人幽默地形容是“莎士比亚都写不出的金句”。这句中式英语意外爆红，起因是一名外国女博主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一条因与男友分别而伤心的帖子，被这名外国博主离愁别绪所触动的热心中国网友随即用一句句中式英语表示安慰。其中，这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魔性英译，因其诙谐和“表意精准”而迅速在国外网友中流传开来，一时成为网络热梗。

这种用中式英语造梗的“玩法”实际上已持续有年，且有越来越“潮”的趋势。十多年前，就有“no zuo no die”成为中外互联网上的流行语，影响力之大、穿透力之强、传播范围之广令人惊讶，美国在线俚语词典Urban Dictionary已经将其收录在册。总的来看，类似的一些中式或中英混搭热梗的流行，很多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些自带幽默味道的用语流传开来，一方面是因为它们彰显了一代年轻人自信开放、习惯自嘲等特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网络用语已经成为一种群体身份标志或身份认同标识。再细观之，如果我们审视这种中式或中英混搭热梗的创造和热传过程，就会发现这绝不是“洋泾浜”式的自我鄙薄，而是年轻人越来越熟悉中外文化环境和习惯，有意无意地用一种轻松、诙谐和自信的心态来玩梗，结果就是这样的梗经常能被海内外网友“get到”并流行起来。从跨文化传播的角度讲，这种玩梗不仅带来心理认同上的满足，还展现出举重若轻、平视世界的姿态，甚至有着某种进行自我话语建构的文化自觉。

说到文化自觉，就不能不提最近爆火的“首部国产3A游戏大作”《黑神话：悟空》，这部被外媒评论为“重新定义中国游戏产业”的单机游戏获得海内外玩家好评。一个值得注意的点是，游戏中的“悟空”没翻译成“Monkey King”，而是直接译成“Wukong”，制作人说因为这样“足够好听，而且足够清楚”。悟空使用的“金箍棒”也没翻译成“镀金的长棍子”，而是直接用汉语拼音“Jin Gu Bang”。游戏中出现了“黑风大王”和“黑熊怪”两个角色，其中“黑风大王”译为Black Wind King，“黑熊怪”则翻译成Black Bear Guai。直接用“怪”的拼音而不是monster，这是因为中国文化里的“妖怪”和西方的monster存在一些区别。这种选择，有着对于跨文化传播特点的充分考虑与平衡，也彰显出浓浓的文化自觉与自信。

这部国产3A游戏被称赞制作精良、实力在线、“确实好玩”，还有不少国内网友将其上升到文化输出的高度。有人甚至用上了“暴力输出”这种夸张说法，说到底是对长期以来包括游戏在内的国外文化产品占据国内市场，而我国文化出海依然相对乏力的一种情绪宣泄。实际上，随着国家综合实力不断提升，中国文化产品在国际上影响力越来越大，中国人的文化自主和自信意识越来越强，国际传播的手段也越来越丰富。仔细观察不难发现，无论中式或中英混搭的造梗，还是“黑神话”中的翻译，其中都渗透着亲切的姿态、放松的心态、动人的细节。随着它们在海内外出圈热传，中国文化魅力跨越文化差异“直抵人心”，背后的国家形象自然彰显。看似“无心”，实则是把该做的事做到了位，把真实的一面呈现在世人面前，才会收获“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效果。这背后，也体现着文化自觉与自信。

在跨文化交流中，面对西方发达国家长期以来依靠软硬实力建构的主导地位，中国年轻一代日益坚信，文化是多样和百花齐放的，没有一种文化从属于另一种文化的道理。在此基础上，他们文化自觉增强，充分了解、认同中华文化并为之自豪，同时也更多地了解世界文化语境，参与世界文化的融合重组，其间不断推广本国文化，使其更多地为世界所知、所识、所用。这也提醒我们，在跨文化传播中，既要有官方的主动设计和推动，也要重视民间力量的创造性贡献，善用柔性传播和他者视角，用人类共通的情感和情绪作为传播的动因和动力，进而激活传播热情，取得传播实效。 

在互联网时代，语言不再是封闭的系统，而是开放、流动、融合的载体。每一次看似微不足道的网络互动，都可能孕育出新的语言现象，推动文化的交流与碰撞。在不同层面和领域的国际交往中，不同文化形态间的接触、对话、交融越来越频繁，国家之间联系随之更加紧密，也会促进人类的前途命运相互交织在一起。（作者是国防大学政治学院教授）